第二天,姜由己把昨天在外婆处听到的讯息整理了一下,跟秦优说了。温峥嵘的信息恰巧是个很好的补充。
姜由己有点担心地问秦优:“我爸爸,真的和南屏山的杀人抛尸案有关吗?”
秦优不知道她指的到底是姜阳还是何殷,碍于纪律,他什么都没说。
姜辛束这几天面临审讯,姜由己住在了温峥嵘的家里照顾温墨霜,和她也好几天没有见了。
祖孙俩见面,姜由己扯出了一个微笑,“奶奶。”她说。
这两个字,终究叫得不如外婆顺口。
毕竟温峥嵘头发花白,面容沟壑纵横,看起来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而姜辛束依旧身材窈窕,骨相立体,优雅美丽,一点都不像祖辈的模样。
她看见姜由己,用手拍了拍孙女的手,当做一种无声的交流。
姜由己一直以来习惯了这种“看似有深意,自己难以理解”的交流。她还是更喜欢直给的,温峥嵘的白眼,温峥嵘的碎碎念,温峥嵘的口嫌体正直,是她更喜欢的一种亲情表达。而不是这样看似有深意,却需要自己揣摩半天的举动。
不对比就没有伤害。她那股叛逆的心情又在此时蹦了出来,她脱口而出。“我妈妈的病,据说是因为怀着我的时候,我爸和你突然在南屏失踪了。她为了找你们,天南地北挺着大肚子跑。奶奶,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妈一个说法?”
她不说姜阳,也不说何殷,而是站在母亲的角度,去指责另外一个母亲。
秦优原本领着姜辛束去往问询室的,听到这句话也站定脚步,扭头看着一脸倔强的小姑娘。这对奇怪的祖孙,奶奶太过漂亮而不像个老年人,孙女像隔离在整个姜家之外的存在。是她突兀的千里报警,引发了整个案情的开端。而后她们一道携手从泾城来南屏,秦优本以为她们会是彼此相伴互相鼓励的存在,可谁知道在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内讧开始了……还是在警局。
姜辛束沉默了。
眼神复杂又深沉地看了一眼姜由己,然后说:“奶奶对不起你妈妈。小秦,我们进去吧。”说罢,她自己率先走进了问询室,把孙女隔离在外,避免了后续可能发生的冲突。
姜由己的瞳孔微微放大,“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做了什么!”她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着,被其他警员提醒。
“这位小同志,请你安静在等候区等待。不然我要请你出去了。”
姜辛束再度坐在位置上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和前几天有点不一样,她神情有些慌乱,双眸底下的乌青明显,看起来昨夜并未睡好。
刘岩鹏五点多钟睡下去的,今天十二点多起床,吃了个午饭下午一点准时出现在审讯室里,点了只烟,拎了两杯咖啡进来,开启了工作流程。
几个人的口供合起来,整个案件的脉络呈现了清晰的走向,刘岩鹏和董建国都重新制定了审讯方针,认为今天重点要突破的,就是“姜家为何要离开南屏市”,在离开之前,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两个审讯室,一间总控室,询问何殷和姜辛束的审讯,同时拉开了帷幕。
坐在总控室看监控的周局听见两个审讯室的得力干将刘岩鹏和董建国分别问出姜辛束和何殷同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要离开南屏?你们离开南屏的时间和南屏山死者姜贺姜盼死亡时间吻合,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
姜辛束和何殷对着审讯室里的执法记录仪,两个人的脸都在周局面前放大,所有的微表情纤毫毕现。
“是我,是我和姜阳一起抛尸去南屏山的。和我儿子(妈)没关系。”两个人的回答居然母子连心,一模一样。
他们的眼神同样坚定与笃定,甚至连口吻都充满着视死如归的勇气。
周局对着两个人的耳麦分别说了一句什么,在两个审讯室的刘岩鹏和董建国同时得到了隔壁的讯息,心中都有了数。
这母子俩,总有一个人在打掩护,而有且只有一个人,在说真话。
见姜辛束不再言语,秦优和刘岩鹏对视了一眼,两人早有准备。
秦优放了投影仪,露出了他们早已在辣姐钵钵鸡的二楼找到的箱子,以及里面物品的照片。
每个物件都整整齐齐放在了证物袋里,上面用标签写明了发现的时间和内容。
其中有两件物品的出现,让周局在监控里看见了姜辛束的眼皮有一个明显的快速眨动过程。
那是半枚红色的指甲,还有一小截保存得很完好的纺织物,看起来像半个袖子。
“我们查验过了,这枚指甲上,我们提取到了死者姜盼的DNA。纺织物时间久远,我们没有在上面提取到生物检材。但我们寻访了姜盼生前的好友,找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姜盼穿着时尚的一件荷叶边大翻领上衣,穿着小脚牛仔裤,凹着造型对着镜头大笑的样子。她的手掐在自己纤细的腰肢上,袖口同款荷叶边垂坠在手腕处。
那个袖口的花纹,与姜辛束樟木箱子里找寻到的半截袖子,一模一样。
在证据面前,姜辛束叹了一口气,
刘岩鹏不动声色看着姜辛束,“说说你抛尸的细节。”
姜辛束问刘岩鹏要了一只香烟,抽了一口,整个人似乎平静下来。她依旧保持着不疾不徐的姿态:“那天,下着雨。”
“具体是哪一天?”
“我不记得了。”姜辛束用年纪和记忆力做借口,“时间太久了。”
另一边,董建国也问了这个问题。“说说你抛尸的细节。”
何殷揉了揉脸,眼睛自然下垂,并轻轻地转动,似乎在努力回忆着那一场雨夜里的行动。
“那是2004年的6月我记得,姜阳给我打电话。他说要我帮忙做一件事。”
“你确定是这个日子?”
何殷点点头,“那年我高考。我参与了这件事,心理有阴影,高考失利了,没考上大学,才跟我妈一直在店里做到现在的。”
“怎么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自己没有原则?”董建国问。
何殷苦笑了一下。“我也想有原则。但我们家那时候,住在姜阳给我们买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