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仙雾弥漫,如美人遮颊神秘又引人遐想。
启阳宫,上界之主上渊帝的寝殿。
往日谁都想攀附一二,踩过地砖都要炫耀一番的地方。此刻,让人避之不及,人人躲到万里之外,唯恐惹祸上身。
即使身处万里,启阳殿上那万雷齐发的恐怖景色,依然让人为之胆寒。
上界本没有阴云,应该说他们头顶的青云都是仙女织纠的美梦。但现在上渊帝以一己之力,让整个上界杵在阴霾之中,应该说不愧是六界第一人吗?
身处雷劫之下,被千万雷霆威压齐聚一身,让下面的人瑟缩不止。
但他不敢逃跑。
“怎么,你要帮我挡雷劫?”
清冷威严的声音从木帐内传出,皇子启别狠狠一抖,眼中是盖不住的惊慌:“为父帝而死,是儿之荣幸。”
话是这样说,但他声音沙哑,其中因为害怕而紧绷,话都说完了还忍不住后退几步,若不是他怕极了里面那人,恐怕已经躲到安全之地。
“哼,那好…”
“父皇赎罪!!!”
启云还未说完,启别已经惊恐的跪地不住磕头,声音都嘶哑的破了音。
“滚。”
冰冷的斥责,此刻在启别耳中如同天籁,他连滚带爬逃也似的滚出启阳宫,再顾不上启云会不会废了他。
若是连命都没了,谈何以后,而且…上渊帝这一次必死无疑。
启别眼中显露阴狠之色,殊不知他的一切上渊帝都尽收眼底。
“废物就是废物……”
即使他留在身边万年,依然改不了白眼狼的本质。
这一次恐怕要让他背后那人失望。
虽然这雷劫不同寻常,他大半修为也废了。
但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当上渊帝再次睁开眼时,人正在颠簸的囚车中。
怎么回事?
他留下一抹神识,危急时刻多了一处生机。
可这四面光秃的囚车是怎么回事?
“老大,这小孩醒了。”
小孩?
启云看看眼前‘高大’的狐狸,又看看自己……这手又小又软,手背关节处还有小肉窝,他真变成小孩了?
他知道转换身体怎样都会有些颠簸,但不包括变成幼童这一点!
而且他记得契机留在妖族,怎么现在是去幽冥的地界?
“小娃子,你别闹,等下带你去找爹爹。”
又一只浑身白皮的狐狸走来,对着他一通哇啦哇啦,启云后知后觉听懂了。
他确实来到妖族,但因为修为不足变成幼年体,还好死不死被狐族捡到。
而那位狐族大长老,错把他认成了幽皇的儿子,此刻正要送他‘回家’。
这跑的有点远吧?
启云想反驳,但他现在灵力几乎尽失,身体无现接近真正的婴儿,一连几次受到冲击,导致心力憔悴不过片刻又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冥界皇宫。
「狐族携稚子进谏!!!」
又尖又长的嗡鸣声,让他从半梦半醒间彻底脱离梦境。
“臣等参见陛下。”
两只大狐狸变成人身,拖着浮空的婴儿车,对端坐主位的幽皇请安。
他们行的是公礼,以右手成拳放到胸口,左手背后鞠躬。
婴儿状态的上渊帝自然不用一起行礼,恐怕他现在起身都难。
然后他就睁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非常‘稚子无辜’的打量起来。
这间宫殿比起和鸾殿‘捡漏’很多,比起金光闪闪、琳琅满目的和鸾殿,他更喜欢这里的布局。
只是和鸾殿历代都是这样布置,他也不想毁了先人心血,就一直当看不见。
“哦~你是说他是…”似乎说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声音的主人轻笑一声,端的是清悦无双,才继续说道:“本皇的儿子?”
这间殿里,能自称‘本皇’的,也只有上面那位。
刚还不住打量周围的启云,万般无奈又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不情不愿看向首位。
首位那人没穿帝皇朝服,只白衣玉带发冠,其存在感就压过在场所有人。
他似乎也感应到启云的目光,一双凤眼一勾一挑,就和启云对上目光。
“陛下赎罪!”
两个狐族惊恐的跪地,他们本以为是件好差事,现在看来恐怕没命回去。
世人皆知幽皇出手大方,但也知道他最恨欺骗。
现在车里这崽子很可能不是幽皇的子嗣,这欺君之罪,可不是他们两个小小狐狸能承受的起。
“罢了,你们大长老老狐狸一个,恐怕不会做亏本买卖。说吧他身上有什么本皇感兴趣的地方?”
听到主位那人慵懒的声音,不似作假。
地下两个狐狸心尖稍松,但也不敢大意:“回陛下,此子心尖有您的契印。”
契印:由本人灵力和心血交织,形成独属于自己一人的印记。
这下幽皇来了兴趣。
“他留下,你们走吧。”
两个狐狸感恩戴德就要退下,没成想主位那人又叫住他们。
他们当下腿一软,双双跪地。
“……咳,告诉你们族长,本皇允了,退下吧。”
看着连滚带爬的两个狐狸,就差变出原型逃窜,流风有些无语。
他很吓人?明明这个小崽子看的目不转睛。
大殿空旷又安静,只有首位那人和婴儿床上的崽子。
小孩子的精力不济,启云又开始迷迷糊糊想要睡觉。
但他睡不着,他饿了。
“饿了?”
主位那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脸上。
肌肤相触的地方冰凉一片,启云就这么又精神了。
手指点了一瞬,像是一片雪花落在脸上,缓缓化成冰水,水痕都留不下。
启云下意识想抓住手指,奈何他的手太短,又太软,还没等他举起,那人的手已经换了地方。
流风勾起包裹一角,带着些漫不经心。
他不信这个孩子是他的種,毕竟他万年单身,到现在还是个处,若是这样都能有儿子,那他挺佩服自己。
留下这个婴儿,只是想看看谁在给他下绊子。
没成想他刚瞄到这崽子胸口印记,便再移不开目光。
那印记和他的契印很像,只有细节有些微差异。
若单只看过自己的契印,恐怕会弄混。
“咳咳咳……”
止不住的咳嗽从唇畔溢出,没想到时隔多年又再一次从其他人身上看见。
也对,那人虽然冷清,可终归是个健康男人。
启云担忧的看着男人,他形状优美的嘴唇,因为咳嗽浮上一层青色;单薄清瘦的身体也因为咳嗽止不住的颤抖,似乎每发出一声都让他脆弱的身体不堪重负。
“…来人,把他带下去……”
流风指着包囊中的婴儿,他的眸子一扫而过,其中因咳嗽牵连的一片雾霾,长睫毛颤动下化为露珠悬挂其上,随时都能化为清泪。
流风不知道他此刻神情怎样让人恋爱,想要拥之入怀。
他还在断断续续对守在一旁的暗卫下达命令:“…按皇子规格,不得怠慢。”
启云心中惊讶,他居然没一气之下掐死他。
随后启云就知道,流风真的气的不轻,最起码…他已经两年没见过幽皇。
没错,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
有幽皇的命令,没人敢怠慢他这个‘小主子’,除了幽皇本人。
两年,对他们这些弹指百年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有些时候一睁眼一闭眼两年就过去了。
但他现在是婴儿,哦,现在长成了两岁婴儿,所以…他有权利捣蛋,毕竟他‘年幼无知’。
“陛,陛下…赎罪…”
幽皇冷眼看着趴伏在地颤抖不止的婢女。
他脚下是一片混乱,让他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寝宫。
抬头看看,匾额上印着‘沐眠殿’三个大字,没错是他的寝宫。
流风难得有些怀疑人生,他目光一转正好和殿中的小孩对上视线。
那孩子肌肤白皙,玉雪可爱;若是忽视他抓烂的若干书籍,一地布条,和四周无处不在的墨色痕迹,流风可能会更开心一点。
流风头疼的按揉眉心,手指一动,满身脏污的孩童就被吊在半空。
“收拾干净。”
放下命令,流风带着小孩转身就走。
若是普通孩子就这样吊在空中,就算不哭肯定也不会太高兴。
但他身边这个,两只小手交握,小短腿盘在一起,黑珍珠似的眼睛东瞅瞅西看看,就是不敢和流风对视。
他心虚了。
启云偷瞄幽皇一眼,又迅速转移目光,似乎这样就能掩饰他毁了人家寝宫的事实。
他心不在焉的想:以前一仓库一仓库的给你送好东西,现在只毁了一个寝殿,你就给我脸色。
受幼年期身体影响,启云的思想也幼年化了,丝毫没想起,以他现在身份,这人没掐死他,还给他皇子生活,已经仁至义尽。
流风带着启云来到皇子寝宫,他住了两年的地方。
倒不是流风想送他回来,主要皇子殿后面有一方天然温泉,它的水可以洗尽体表一切污浊。
流风看一眼浑身沾满墨水的小孩,嫌弃的很。
这墨是由万年青金石研磨而成,普通水晕染不开,更清洗不掉。
噗通。
启云小炮弹似的砸入水中,还没等他挣扎,一只大手扯住他的领子,投洗抹布似的在水中来回晃荡开来。
温热的水冲刷着体表的污渍,一层又一层墨色晕染开来,真的如同脏透的抹布,一点一点变得干净起来。
启云:“放我下来!”
他自认为喊的非常有气势,实则他的小奶音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反而让人感觉很可爱。
可惜幽皇get不到他的可爱,并且他也不是什么热心的人。
听到启云的控诉,流风心安理得的松了手。
噗通!
又一声,这一次离水面更近,启云反而肉墩墩似的一沉到底。
当他扑棱着小肉手浮上水面,还没松口气,一阵浪花卷来,他再次沉入水中。
启云:………
他没看见的是,在那人靠近时,他胸口印记变了一瞬。
启云再次努力扑棱时,一只大手把他捞了上来。
淅淅沥沥的水砸在泉面,模糊了水中倒影,也乱了启云的眼。
他看着身处水中的流风,浅白色长衫沾水成了半透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晰又不浮夸的肌肉线条。
那么瘦的腰,居然有腹肌?
没有衣袍遮挡,他对流风的瘦又有了新的定义。
“怎么?脑子进水了?”
对流风这张嘴,也有了清晰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