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人上次一起沐浴,又过了几天。
这几天他又回归了平常生活,吃饭、睡觉、捣乱。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再去毁一次寝殿,引起流风的主意,还没等他付出行动,流风先来了。
启云只好收起蠢蠢欲动的小肉爪。
“你倒是悠闲。”
某位大忙人懒散的躺在秋千里,也亏他瘦,秋千也没偷工减料,不大的一架秋千放下了两个人。
启云窝在这位怀中,双手抱着一碗炒奶,含糊不清道:“我想出去。”
“为了这个,你毁了我的寝宫?”
流风私下不喜欢称呼自己为‘本皇’,这在他看来属于上班自称,和‘小二’、‘掌柜’这种没什么区别。
“你不理窝……当开窝的脸。”
“什么?”
这位幽皇带着兴味的笑,似乎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两只手毫不客气揉捏着肉乎乎的小脸蛋。
“邀图乃了…”
流风立刻撒手,他可没兴趣接呕吐物。
启云翻个白眼,这都能听懂,还说什么听不清。
启云郁闷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炒奶。
流风神色隐晦的看着他,启云在宫中两年,他自然不像表现出的那般不重视,实则启云每天的行程都会有暗卫上报,包括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去了哪里…都有专人记录。
“你要吃吗?张嘴。”
启云的小胖手抓着铜勺,有些费力的举到他嘴边。
流风眼波一转,盯了他两秒。
面前的孩子真的如同表面那般天真可爱?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流风吃下了这送到嘴边的食物。
“你叫什么名字?”
“启…浮…我叫启伏。”
启云专心致志吃着炒奶,猛地听见流风这样问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说了自己的姓氏。
后他急中生智,说了自己的字:浮生,的第一个字。
“难怪。”
“什么?”
启云睁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幽皇,实则他的心中已经警惕起来,再不给他轻易套话。
“呵,”流风轻笑一声,听起来很愉快:“难怪你在水中总是下沉。”
启云:………
启云一碗炒奶眼看见了低,刚还躺着的流风却先有了动作。
他手指放到胃部,呼吸也较先前急促不少。
启云和他挨的近,他身体稍有变化启云就察觉到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
启云的小脸皱成一团,蹲在旁边担忧的看着秋千上的人。
流风手指紧按着胃部,指骨突出,手背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小孩子…那来那么多愁…”
流风看着那双眼睛布满担忧,心底有些意外,还有些不忍。
启云握住流风捏自己脸的手,刚还有些温度的手指,现在冷的如同易碎的冰。
“你的人呢?让他们去找大夫。”
流风只摇摇头,一会儿功夫,他额角已逼出星点冷汗。
“不碍事…嗯……”
胃里一阵急疼,刚吃下的仿佛不是软嫩炒奶,而是什么棱角分明的刀子,剐蹭着伤痕累累的胃壁。
流风再忍不住身体团到一起,双手压制着作乱胃脏,想要借由外力止住那磨人的疼。
启云焦急的想要掰开流风的手,但他太小了,轻易就能被他颤抖的身体戴倒。
启云攥紧拳头,任由指甲扣着手掌。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幼年体。
忽然一只浸满冷汗的手,轻柔、颤抖又强硬的掰开他又短又圆的手指。
流风刚被急疼打的有些措手不及,现在缓过神,反而能坦然面对越演越烈的痛处。
还能抽出空‘教导’这不让人省心的小孩。
“别学这坏毛病,抠破了皮多疼。哎呀…怎么哭了?”
他还是不舒服的很,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又无力,可他的手轻柔的拂过启云脸颊,晶莹剔透的泪珠,就这样消弭在空气中。
“你还疼不疼?”
小孩带着浓重鼻音,似乎刚刚疼的人是他一样。
流风无奈的勾勾嘴角:“不疼了。”
“骗人!”
小孩不客气的反驳道。
流风只能改口:“等下喝了药,就不疼了。”
说话间,一身黑衣的暗卫端着冒热气的药碗出现在秋千边。
流风没有急着喝药,转而对候在外面的婢女道:“带皇子回去。”
还没等婢女有所动作,启云焦急的抓住流风手臂:“我不回去……这是我的住处。”
流风看着倔强的小孩,无奈的让婢女退下。
启云见此松了口气,转而操起其他心:“你该喝药了。”
流风无法,他胃里还在翻天覆地的搅动,只是缓过神后,这疼他已经可以忍。
热气腾腾的药碗里,是一池诡异的幽绿色。
启云没见过这种成份的药,想要多看几眼,没成想流风端起药碗就闷头干了。
“你喝那么急做什么?”
见小孩不高兴了,流风心情反而好了:“不是你催喝药吗?”
“我没让你那么快。你…捂我眼睛……”
启云后面的话没有问,一阵浓厚的血腥味已然绽放在他鼻尖。
眼睛看不见,听力格外敏感。
他能听见像是水落地的声音,却听不见身边人的呻吟;他能听见婢女急促的脚步声,却听不见身边人的呕吐声。
什么时候,这人…能不让他这么心疼……
“…别哭”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腥甜的呼吸扑鼻而来。
这人都这样了,还管别人哭不哭。
“让我抱一会儿……”
话落对方再没了声音,启云靠在流风怀中,听着对方心跳杂乱无章的响。他的眼睛依然看不见,那人的手虚捂着,只要他稍稍一动就能挣开,但他不敢,他怕伤了这人。
他应该不想让自己看见吧?
都是一界之主了,就不能好好养养身体!
这时短时快的心跳,得亏他灵力深厚,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想想就生气,当年撅的非要离开,现在身体这样我看谁疼你!
………
启云心里想着有的没的,在他怀里陷入安眠。
当他醒来,是在屋内的床上。
他几乎惊慌的起身,就要冲出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做什么去?”
听到声音,启云机械的回头。
流风半依在榻上,他总喜欢慵懒的靠着什么东西。
启云仔细看过他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回复原样。
见小孩一直不说话,流风抽空从书中抬头,正看到小孩呆愣愣的站在那。
流风觉得有意思,他勾起浅淡薄唇笑着道:“年纪不大,心思深沉。”
八个字评语简单又精辟。
启云心中翻个白眼,眨巴下大眼睛,黑曜石的瞳仁中全是无辜。
流风轻笑一声,不再看启云,权当眼不见心不烦。
流风越是如此,启云越是好奇。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启云做了个大死:“我应该叫你…您什么?”
流风没有抬头,漫不经心道:“不用敬称,你想叫什么?”
他本意只想在:殿下、幽皇、和…名字间让对方选一个。
结果就听这小孩一脸天真的问:“你是我爹爹吗?”
流风:………
很好,某人比他还不要脸。披了个小孩皮,就无所顾忌了。
他放启云在宫里两年,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干。
他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去通知这孩子的‘父亲’。
结果自然没找到,还收到一个‘刺激’的消息。
不知道说幸还是不幸,他前几天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结果当真很有趣。
“怎么你想叫我…父皇?”
流风停顿一瞬,说起这个称呼更多的是玩味。
启云眨巴着大眼睛,胖胳膊比划着:“他们都是这样说。”
若只看外表,当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对着可能是自己父亲的人,小心又有些期待的求证。
流风换了只手撑着下颚,眼睛瞟过地上小小一团,瞳孔中闪着戏谑的光:“可以啊,叫声听听。”
启云:………
小崽子不按常理出牌。
流风放下手中书籍,双手交叉支着下颚,好整以暇看着地下小孩小脸憋的通红。
他逗够了人,决定大发慈悲放过他,没成想他还没开口,地下小孩先说话了:“……爹,”
虽然声音堪比蚊子嗡嗡,以流风的耳力却听的清清楚楚。
他脸上惊讶盖都盖不住,下意识问道:“什么?”
开了头,后面的叫起来就顺嘴了。
小孩顶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有些委屈的嘟着嘴巴,说出的话却清晰明了:“爹爹。”
启云有些委屈,行吧,是非常委屈,若不是有求于人……
他看着流风先是惊愕,随后捂着眼睛笑出声来。
直笑的他咳嗽不止,才堪堪缓过来。
流风擦掉笑出的眼泪,摆正身体,睁着一双勾魂凤目,长如羽扇的睫毛还弥漫潮湿雾气。
启云直觉不好。
果然就听清悦的声音传来:
“我不是你爹。”
启云:………
那他不是白叫了!那翻心里搏斗也白做了!
小孩脸色更红,这次是气的。
笑够的流风心情好了很多,他寻思着是不是安抚下羞愤的小孩,毕竟一次就把人家气跑了,有点不划算。
若是启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能掉头就走。
“陛下,聂桑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聂桑是流风的一把手,是他幼时便带在身边的人。
收到命令,聂桑大踏步走来。
他的身形高大魁梧,身上穿着护甲,走动间束发的飘带在空中回荡。
聂桑行礼后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没有过多言语,直直递到流风手边。
流风一目三行读完密信,刚有的好心情转瞬烟消云散。
启云看的惊奇,他也想看看什么信,能让流风露出那种有些伤感,又有些生气的表情。
还没等他目光攀上信的一角,流风已经运转灵力,薄弱的信纸转瞬化为尘埃。
流风垂眉看着那点东西消散,晶亮的瞳孔中似乎有暗流涌动。
启云歪歪小脑袋:好像更生气了?
“带上他,咱们走。”
“是。”
聂桑收到命令,转身蹲到启云面前,告了一声:“得罪了。”
不顾启云的挣扎,抱起他大踏步跟上走远的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