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
王古阳最后一次在合川城度过的年关,似乎比往年都要隆重些。
原本喜欢清静的王学武,破天荒的同意了徐春梅的请求,他们请来了几乎全部的亲戚,在王府摆了三天三夜的宴席。
王古阳和天燕天栋玩的发了疯,连那满桌子的美食都顾不上吃了。
当第二天,子时到来的时候,合川城内家家户户都放起了烟花,大户人家会多放一些,没钱的则少放一些。
因为这是漠北的习俗,据说,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向天空燃放烟花,会把老天爷炸得眼睛疼,老天爷的眼睛一疼,自然就和人一样忍不住留下泪水,老天爷流眼泪了,来年合川城的雨水就会多一些。
王古阳跑到大门外面,抬头看着,满天的烟花绚丽多彩,将整个合川城的夜空染成五彩缤纷的模样。
合川城的百姓们在这片天底下笑着,闹着,身边是最亲的人,这样的日子里,大家都忘却了生活的压力与难处,只想陪着家人,度过最幸福的几天。
王古阳的目光跟随着烟花的轨迹冲上天空,炸开,然后落下来。
他忽然看见,烟花灰烬飘落的地方,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捡着东西。
这是一位老婆婆,她衣衫褴褛,蹒跚而行,借着烟花的光亮,仔细辨认着地上的东西。
如果是白天剩下来的烂菜叶子,或是其他可食用的东西,她就将它们捡起来,用已经破烂的前摆兜住。
但或许是烟花的光芒不够,也或许是她老眼昏花,有好几次,她捡起来的都是一些无用之物。
老人家只好叹口气,扔掉手上的东西,重新寻觅食物。
王古阳看着烟花的灰烬落在她的身上,内心揪的难受。
他知道那东西虽然放到天上好看,但如果落在人身上,可能会把皮肤烧的伤。
可那老婆婆似乎无心顾及这些,只是低着头到处摸索着。
王古阳很想冲过去,将她拉到安全的地方,然后问问她的家人住在何方。
可不知为何,王古阳的脚就是迈不出去。
“去拿些吃的给她吧!”王古阳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回头望去,不知何时,王学武出现在他的身后,显然他也注意到这位拾荒的老人了。
王古阳应了一声,飞快的冲回家去,将桌子上的好饭好菜倒在一起,装了满满一食盒,然后跑出来送给老人家。
老人家似乎没有明白王古阳为何要这么做,愣了一下,然后接过王古阳递过来的食盒。
她把食物挎在胳膊上,没有说一句话,继续低头找着她的东西,王古阳问了她很多问题,她都像听不见似的不作回应,王古阳也只好放弃了。
等他返回院门口时,看见父亲仍然望着那个佝偻的身影,然后说了一番话,像是对着王古阳,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样的拾荒者,合川城并不多见。对这样的人,我们所能做的也实在有限了,在这个家家户户团圆的时候,她仍然像平常一样,为生存劳累着。
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了。
这样个人多半心已死,只剩下一具躯壳,凭借本能挣扎于世间,艳丽的烟花她看不见,欢声和笑语她听不见。
这个年关对她来说和平日并无区别,又或者说,这个年关真的是她的一个关啊。”
王古阳将父亲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久久回味......
转眼年关已过,合川城的冬季也要结束了。
城内的河面上,厚厚的冰层正在一点一点变薄,时不时的传来咔喳咔喳的声音,脚下的土地一天比一天柔软,野猫野狗也在街道上活跃起来了。
可这一切,王古阳都看不到了,此刻的他,正坐在一架疾驰的马车里。
他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好奇的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与他同坐一车的,还有张武强,张文举以及城主陈极峰。
陈极峰由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说:“快进来坐好了,别光顾着贪恋风景,马车跑得快,万一操控不好,把你甩出去可不得了的。”
王古阳听到城主叫他,只好恋恋不舍的坐了回来,满脸的兴奋。
“哇,一片绿油油的啊,可真是太好看了!”对于他们这几个从小生活在漠北,只见过黄沙的孩子来说,人生第一次看到这成片的绿色,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难免会兴奋过头。
张武强和张文举也想好好的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但和陈极峰坐在一起,他俩不敢这般放肆的钻出窗外,只好通过窗帘被风吹起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绿色。
“呵呵,现在才刚开春,外面的草木仅仅是发了个芽,等再过几个月,草也长起来了,树干上也挂满了绿叶,到那个时候,枝繁叶茂的,才叫好看呢!”
“陈伯伯,几个月后我们应该就在秦家了吧,秦家在雪山上,只怕我们是见不到你说的枝繁叶茂了。”王古阳有些遗憾的说。
“秦家是建在雪山上没错,但山脚下也有他们的产业,山下不像山顶那般被积雪覆盖,所以你们还是有机会看到的,只不过那里的花草树木可能不如这个地方那么葱郁了。”
“那这是什么地方呢,我想记住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来看看。”
“你傻呀,在漠北的时候就数你最爱去戏班听戏,这地方戏里都演过的呀,你怎么到了实地就不知道了呀?”张武强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王古阳略带怀疑的问武强,陈极峰也眯起眼睛,笑着面对武强:“你且说说,这是何地。”
张武强直了直腰杆,认真的分析起来:“我们从合川城启程,已有约十五天了呀,这马车昼夜兼程几无停歇,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漠北的边界了呀。
传说漠北与南方各地被一座山脉隔绝,百多年前因为裂开一条峡谷,我们才有机会和外界交流。
古阳呀,你刚才看了半天的风景,难道没有发现,我们行驶的这条道路,两旁都是巍峨的高山呀?所以,脚下的这路,应该就是那条峡谷了呀!”
“不错,这里正是那条峡谷!”陈极峰投来赞许的目光,把武强看的脸都有些红了。
“自从这条峡谷现世,它逐渐成为了漠北与外界交流的交通要道,各地往来的商旅都会从这条峡谷通过,渐渐地,就成了一条大路,也逐渐有人在这里开起了客栈、驿馆,到是极大的促进了漠北的发展。”
王古阳坐到张武强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你小子头脑好使,这都能想得清楚,我就只顾着看戏了,嘿嘿嘿……”张文举也傻笑着附和了一句:“是呀,我们都不如他脑子好用。”
“但,这样可不行啊……”陈极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正色到:“你们此去秦家,今后还有可能进入两宗,这个脑子可一定要经常动起来。
修道一途,不仅只有修行,也会有勾心斗角的事情,若是一个不注意,很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所以,你们今后遇到事情要多思考,想清楚事情的本质,你们的路才会走的得心应手,这话你们一定要记住啊!”
“陈伯伯,你的意思是说秦家也有勾心斗角的事情?能不能说给我们听呢?”
陈极锋喝了口茶,目光从他们三人的脸上扫过:“也罢,你们有权利知道即将要加入的秦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家,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吧。”
王古阳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武强顺手将陈极锋的茶杯斟满茶水。
“秦家啊,是最让人惋惜的一个家族了,唉,它原本会比现在好上太多太多的……
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且听我细细道来。
众所周知,当年亦子狩在雪山之巅力挫修道界各大掌门,后来与他们谈经论道,携手下山组建如今的圣灵宗与神器宗。
可当年上山的那些掌门中,有八个人没有回来。
据说他们八个是众掌门中修为最顶尖的,听了亦子狩的传道解惑,顿时感悟了天道,引得三花聚顶,飞升仙界了。
而秦家的老祖宗,就是那八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