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面馆出来后,王古阳的心情好了不少,余半生的话让他心头的乌云散开了。他走在街上,眯着眼看西斜的太阳,心里反复念叨着余半生的话:生活总是向前的,纠结过去只是徒增烦恼。
王古阳不想再烦恼了,所以他不再想过去的事情,他这会儿也不知道去哪,回客栈又只有他一个人,实在无聊。王古阳想了想,决定去找吕伯玉:“反正这个镇子就这么大,三条街的范围一会儿就逛完了,找吕伯玉还是容易的。”说干就干,王古阳快步走向街口,打算从那里出发,一条街一条街的扫荡过去。
扫街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中街的一段地方,绕开它小跑而过,那里,是漠北戏班搭台的地方。
这个小镇确实不大,王古阳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吕伯玉。
王古阳是在最外面的那条街找到吕伯玉的,这条街上住户较少,显得有些偏僻,在这条街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家残破的小院,吕伯玉就在这个院子里。
院子不大,围墙已经有了破损,院内的房屋看着也是千疮百孔的,这个院子里生活的是一位老婆婆,王古阳发现他认识这位老婆婆,她正是经常会背一筐菜,攀登秦百峰,去秦家卖菜的那位老妪。
她会是吕伯玉认识的人吗?这也太巧了吧。王古阳想着,他打算进去找吕伯玉,可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看见吕伯玉虽然在笑着与老妪交谈,可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我还是不去了,就在这看看吧,别让吕伯玉发现我,不然他该尴尬了!”王古阳想着,然后躲在街角之外,他趴在墙上侧着脑袋,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小伙子,谢谢你呦,要不是你帮我,我今天还不知道干到什么时候呢!”老婆婆握着吕伯玉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
“婆婆您坐,别站着了,我们坐着说话!”吕伯玉搀扶着老人家坐下,他也挨着坐在旁边了。“婆婆,您何必要终这么多菜啊,我看您都照顾不过来了,少种一点不行吗?”
“不行啊,”老人家摇了摇头,“这一院子的收成,刚够养活我的,以前我身体还好,这些农活干起来也不觉得吃力,可从去年开始,我的眼睛就不好喽,现在只能分得出哪里有光,哪里是黑暗,原来一天能做的事情现在三天都不一定能做完。
不怕你笑话啊小伙子,你今天帮了我,可我老婆子连你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实在过意不去。呵呵,人老了,不中用喽......”
“婆婆,您别这么说,您不老......”吕伯玉略带哽咽,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我以后有机会就来看您,我保证每......保证三天......每三天就来一次,您有什么没做完的,我都帮您,您平时少做点,多休息吧。”
“你......你愿意经常来看我老婆子?”老婆婆激动地浑身颤抖,可随后又冷静下来:“为什么啊,孩子,我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做?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快进黄土的人,你......你图什么啊!”
吕伯玉紧握老婆婆的手,说话的声音中竟有一点恳求:“我只是看您很亲切,我......我从小就成了孤儿,这么多年都没有感受过亲情。可我今天见到您,觉得您很像我记忆中的奶奶,我想多见见您......您别拒绝我,行吗?”
老人家反手一把攥住吕伯玉,吕伯玉的话触动了她心底的痛:“你没有家人?那......那你一定过得很苦吧,我老婆子也没有家人了,我过得好孤独啊!我的儿子、孙子都被人害了,他们走了,只留下我孤苦伶仃,呜呜呜......”老人家越说越激动,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可见她心里藏着莫大的悲伤。
吕伯玉的情绪也被她感染了,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他轻柔的擦去老婆婆的眼泪,说:“您别难过了,今后我就是您的家人,我一定常来看您,您不孤单了......”
“好......好呀......”老人家慢慢收住悲伤,用邹巴巴的手擦拭浑浊的眼睛,“我俩同病相怜,今天能遇见,又何尝不是上天给的缘分,只要你不嫌弃我,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啊。哎,说起来,要是我的孙子活着,估计也和你一般大了......”她又想起幼年早夭的孙子,鼻头一阵抽搐。
吕伯玉怕老人家情绪太激动对身体不好,连忙想办法转移话题。他们聊当地的风土人情,聊自己遇到过的趣事奇闻......
清风吹散悲伤,夕阳印照过往,一老一少在破旧的院子里靠的很近,两颗孤单的心找到了同行的伴......
吕伯玉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落在秦百峰上,像一个碗一样。吕伯玉突突发奇想,他想上天上去问问太阳: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东升西落,也没有谁能陪伴你,你,会不会觉得孤独?
“婆婆,今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我有事情,多半来不了......后天,最晚后天吧,我再来看您!”
“好孩子,你不能留下陪我吃饭吗?”
“我......”吕伯玉内心纠结着,最后想起了什么,只好狠狠心,咬咬牙说:“不了婆婆,我必须要走了,不然我会有麻烦的。”
“那好吧,你路上慢点。可千万别忘了来看我,我等着你......”
“我一定会来的,说话算数。对了,我叫......我叫伯玉,婆婆,您以后就叫我伯玉吧!”
吕伯玉和老婆婆告别,恋恋不舍的往外走,一步三回头。老婆婆嘴里念叨着伯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冲着大门的方向不停地挥手。
吕伯玉走到门外,看看左右无人,他转过身去面对着院子,面对着院子里的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无声的头。
王古阳看吕伯玉走过来,也不打算藏着了,他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吕伯玉面前,倒把吕伯玉吓了一跳。
“古阳......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特意来找你,这个地方又不大,就这么三条街,一会儿就转完了,不过我运气不好,最后才转到这里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呀?”
“记不清了,但有一会儿了,反正你哭鼻子的样子我都看见了。”
“......你倒是爽快,你既然早就来了,为啥不进来?”
“我怕打扰你啊,看你那么激动的,我不想影响你,”王古阳拍了拍吕伯玉的肩膀,“找到小时候的家了吗,是这里?”
吕伯玉回头看了看身后,眼中有着异样的色彩:“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那......”王古阳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问吕伯玉:“那院子里的老婆婆,是谁,是你们的街坊吗?她的孙子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吕伯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她是我奶奶,我的亲奶奶!”
王古阳陪着吕伯玉走回客栈,这一路上,吕伯玉把他的故事讲给王古阳听:幼年时,吕伯玉就住在方才的那个院子里,那时候,这条街还是小镇最繁华的街,因为它处在小镇最外围,是往来商旅香客最先落脚的地方。
吕伯玉的家也不是这样一幅破烂的外观,他记得,家里的院子是这条街最大的,甚至可以说是整个镇子上最大的。家里除了爹娘还有奶奶,也有几个佣人。他的生活快乐又惬意,年幼的他没有烦恼和忧愁。
有一天,他爹从外面抱回一个小男孩,和他年纪差不多大,这个男孩衣着不凡,身上带的玉佩、金锁看着就价值不菲。但他蓬头垢面,像是几天没洗过脸了。
吕伯玉的父亲说,这个男孩是他捡来的,他看到男孩在街上没有目的的乱走,眼角挂着泪痕,经常会停留在卖吃食的地方,看来是饿到肚皮了。他还发现,有几个面相不善的人一直跟踪着这个男孩,看着男孩身上的宝贝,眼睛中全是贪婪的光。
男孩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可没有人上前询问他。
吕伯玉的父亲等了很久也不见他的家人来寻他,同时那些对他图谋不轨的人也耐不住性子准备行动了,所以吕父赶紧把男孩带回了家,那些坏人愤恨的目光一直跟着吕父,跟到了吕伯玉的家。
从男孩口中了解到,他叫秦沐辰,本来是娘亲带他出来玩的,可他却和娘亲走散了,只好在大街上流浪。
吕父听他姓秦,又观他打扮气质,觉得他很有可能是秦家人,所以对他颇为照顾,吃的用的都给他最好的,还让他和吕伯玉一起玩耍。
“对了,我跟你说,沐辰的长相,很像张文举!”
“啊?那么丑吗?”
“还好吧.....之前曹夫人对文举很照顾,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今天重新整理记忆,才发现这个事情的!”
“应该是巧合吧,我和文举小时候就认识,他不可能是秦沐辰!”
“我也知道不是,我和沐辰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他和文举仅仅是长得像而已!”
“那后来呢,他在你家住了多久?”
“后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