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视夷不动了,他静静地看着周傲欣,仿佛呼吸都停止了。周傲欣同样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毫不退让的与他对峙,二人如雕像一般站了良久。
秦视夷轻轻的点头,动作之小几乎不能察觉,慢慢的,他点头的频率加快,幅度加大,到最后,整个上半身都跟着一起前后晃动了。
“好,好,好!好啊,真的太好了,”秦视夷连说几个好,愤然转身,迈着坚毅的步伐,决绝而去。
“既然你如此坚守心中的道,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你,你们几个,就自己承担后果吧。”秦视夷走到他的椅子前,一撩衣摆,如一尊金刚一样,稳稳坐下。
“按照秦家家规,武力阻碍刑罚者与主犯同罪,你们就和王古阳一起领罚吧!”秦视夷大手一挥,顷刻间决定了王古阳等人的命运,他话音方落,李长风便款款起身,依旧面带笑容的看向王古阳他们……
“且慢,我有话说……”仲善跳出来,一手拦住李长风,望着秦视夷。李长风被拦停,只好停下脚步,回过身子,同样看向秦视夷。
秦视夷狠狠一捏扶手,发出咯吱吱的声音,他盯着仲善的眼睛中满是不耐烦,似乎还有一点厌恶:“仲长老,你又有什么话说?如果是求情的话,就免了吧,如果要陪你的好徒儿上路,你自便吧,我左右不了你!”他高声说道。
接着,他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仲善,沉声道:“今天,秦家丢的人已经够多了!”
仲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朝对坐的诸位客人拱手致歉,然后抱拳对秦视夷说:“家主,我并非要求情,也不打算去赴死,我想说的是,犯了罪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周傲欣他们如果是扰乱秦家执法,那么理应定罪受罚,可是,如果王古阳本身无罪,那他们几个是不是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顶撞长辈呢?”
仲善的话在每个人耳边回荡,一时之间竟无人能接,他们都看着仲善,脸上表情各异,但都带着疑惑。
唯有秦闻希,听到仲善的话后,难得的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把身子埋进椅子里,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接着拿起手边早已凉透的茶,痛快的一饮而尽。
“仲长老,听你的意思,莫非找到了新的证据,能洗脱王古阳的罪名?”还是曹夫人反应快,率先想通了仲善的话。
“不错,这段时间我下了很大的功夫,终于还是找到了此案的一些可疑之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就请各位贵客参谋参谋,请家主最后定夺吧!”
秦视夷眯起眼睛,右手空握成拳,他歪着身体,下巴靠着拳头,看了看不能动弹的王古阳,又看看旁边的周傲欣,轻快的扫过左手边的四人,最后挪回到仲善身上。
曹夫人觉察到丈夫的动作,于是她略带歉意的起身,笑着对尚总管等四人说:“几位,看来此事还不能盖棺定论,当中可能真的另有隐情,劳烦你们多耽搁一会儿,我们一起听听仲长老究竟有何发现吧!”
张父首先表示反对,他急不可耐的说:“能有什么隐情,这么多证据都摆在明面上了,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我看就是你们秦家包庇他,不想惩罚凶手!”
这话着实无理,秦家众人皆面有愠色,一直看他不惯的郭长老又怎能容许他这般污蔑秦家?
“放你娘的狗臭屁,刚才打成什么样了你看不到啊,你瞎眼了吗?若想包庇他,用得着这么费劲儿吗,随便拿个人头出来,我们就一口咬定那是凶手伏法了,你能怎样?咱们还不是看重你们,想让你们知晓此事的实情,这才搞了这些事情出来的,如今仲长老有新的发现,难道不该听听吗,万一真的有我们没发现的实情呢?你听一下能咋的,能死啊,着急去拉屎吗你!”
郭长老骂的比任何一次都难听,但出奇的,这次连秦视夷都没有说什么,其他人更是憋笑憋得辛苦。
张父气得满脸通红,腮帮子鼓的快要炸开,他瞪着郭长老,目眦欲裂,颤抖的手指着郭长老,身躯哆嗦的站都站不稳:“你……你怎该如此辱我?这……这就是秦家的待客之道?我……我要把这事儿说出去,让世人知道你们秦家就是这样对待贵客的!”
“哼,”一声冷哼响起,如洪钟一般震得人耳内嗡鸣,众人寻声望去,原来这一声是秦视夷发出的不满。
“好啊,你去说吧,顺便将秦家包庇凶手的事情一起说了!”秦视夷斜眼看着张父,语气冰冷又带着杀气。
张父浑身打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一滴冷汗在他下巴处凝结,越来越大,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掉落在他的肚皮上。
“好了,你们都稍安勿躁吧,反正我们来都来了,就多花些时间,听听仲长老要说什么,也无妨啊!何必搞得大家面子上过不去呢!”尚总管懒洋洋的斜靠着椅背,手指尖轻轻捻搓着衣服,眼睑低垂的说。
孟统领也有些着急,但他从一开始就觉得秦家把事情搞得很复杂,所以现在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好在他不似张父那般无礼,只是摇着头连说:太麻烦了,太麻烦了!
唐棠最后一个说话,她起身对仲善行礼说道:“仲长老,就请您将新发现说出来,晚辈虽不才,但自认头脑也还灵光,说不定也能尽一份绵薄之力,我也不希望愿望了好人。”
唐棠的话算是最终表明了态度,仲善回以感激的微笑……
秦家大殿上,本应伏法的王古阳因为师父仲善的阻拦暂缓受刑,但他最终能否昭雪,还得看仲善找到的新的证据是否有力。
仲善站在大殿中央,铿锵有力的说:“不知家主和各位长老可记得,当日将我徒儿带去禁地囚禁前,我曾征得家主同意,与王古阳有一段短暂的独处?”
秦视夷点点头:“当然记得,当日看你们师徒情深,实在不好拒绝你这小小的请求,所以是我同意你们独处的,我们几人将伤员带走,只留你二人在此。”
“不错,正是如此,”仲善点点头,接着问了秦视夷一个问题:“敢问家主,你们将伤员带去何处安置的?离大殿远不远?”
秦视夷皱了皱眉,不知仲善问这干什么,但他还是如实告知仲善:“那时候毒药刚发做,秦家所有人几乎都中了毒,我们也只是把伤员抬到演武场上,然后是由刘笑笑他们几个没中毒的人,安排房间安置伤员的。”
“那家主你们把伤员放到演武场后就离开了吗?还是等刘笑笑他们来了之后才走的?”
“我们心中挂念中毒之事,只想尽快找到解决办法,笑笑他们早就被安排了任务,知道要来这里抬人,而且他们几个虽然中毒,但主要伤的是经脉,倒也不至于无法自理,所以放下他们后,我们就相继离开了,走的时候刘笑笑他们还没有来!”
“这就对了!”仲善暗喜,“当日我与王古阳交谈的时候,隐约发现好像有人躲在屋内梁柱后偷听,我那时因为心情悲痛所以没有多想,以为是家主派来监视我们的。”
秦视夷无奈的笑了笑说:“我秦视夷光明磊落,若真怕你们交换什么秘密,那我不会同意你们独处的,既然同意了,就断然不会派人来当耳朵,更何况,那个时候,秦家哪里还有可用之人?”
仲善也笑了,对着秦视夷拱手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事后我自信想想,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我也想到了,家主既然同意我师徒二人独处,便不会做这种事出来。而且,那个身影我越想越觉得熟悉,直到今日我看到老张时才反应过来,那个偷听之人,很像是张梓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