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茹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开始发抖，她显然是在惧怕自己也变成她叔叔的那个模样。
这倒也是，就算一位医生已经对死亡司空见惯了，可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会害怕的。
人之常情。
我越听越沉重，这已不是一般的病，称得上是若有所思的诡病！
说真的，我最头痛的就是碰到陈茹这种病人，倒不是怕，单纯因为这种情况治起来麻烦。
“杨大夫，我的病……你有头绪吗？”
陈茹面色煞白，手紧紧抓着腿上的包，整齐的短发因为她到来时的匆忙格外凌乱，两眼看着我满是期待。
“陈小姐，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句……”
我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年轻漂亮的二十一世纪唯物主义医生说出这句话。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么？”
说完，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事实上我并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犯中二病，我早就过了犯中二病的年纪。
“摸骨镇邪术”，在最开始，重要的不是“摸骨”，而是“镇邪”。
“摸骨镇邪术”最开始我太爷爷是从一个道士的手中学来的。
这能跟道士一天到晚打交道的，除了炼丹炉里真假不知的灵丹妙药，那就是飘在世间看不见摸不着的阿飘了。
“鬼？！”陈茹被我所说的话吓了一跳，差点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但她到底没有这样，深吸一口气沉下气来，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只是开口时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陈大夫，你的意思是，我这个情况……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也许。”我幽幽叹了口气，嘱咐道：“别用‘不干净的东西’这种话，会不高兴的。”
陈茹沉默了，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我的话一般。
我拿起一边的热水壶，往杯子里倒了点热水，眯着眼睛吹了一下，热气从杯子中升腾而出，迷蒙了我眼前的世界。
“陈小姐，我赶着要去吃夜宵……不如我们都开门见山怎么样？”我喝了一口热水，暖了暖空空如也的胃。
陈茹这个模样，显然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情况不是什么现代科学能解释的事情。
“你一来就在试探我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件事，现在我也应该通过你的‘审核’了，就不要再继续扯淡了。你最好把与你这病情有关的情况都如实告诉我。”
我很没形象地在年轻女性的面前打了一个哈欠。
陈茹的面色似乎变得有些怪异，“陈大夫，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是因为不太信任外面那些传说。”
陈茹犹豫了一下，结果还是从包里将一份装订好的资料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随手翻了翻。
上面没有什么照片，而是两份成分分析表，最终的鉴定结果是样本A跟样本B是同一物质。
“这是什么意思？”我将翻看完的资料又随手翻了翻，有些疑惑地问道。
“样本A……是我拔下来的牙齿刮下来的粉末。”陈茹说完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摆在了我的面前。
照片上没什么别的东西，就是一个普通的骨灰坛，还有一份贴着“样本B”标签的样本。
我瞳孔一缩，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陈茹。
“样本B……是我叔叔火化以后留存下来的骨灰。”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冲得脑袋都有些晕。
一个还活着的人所脱落下来的牙齿，跟已经死去的人的骨灰是一个成分……
这是个什么情况！牙齿又不是骨头，怎么可能是一个物质的东西，鉴定机构真的没有把两份样本弄混吗？！
“你没骗我？”
我实在是惊讶，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陈大夫，我没有骗你，鉴定报告儿不是只做了一次，我实在是不敢相信，来来去去送了好几个鉴定处。”
陈茹又从包里拿出来来一打鉴定报告，面色几近平静。
我接过那堆鉴定报告，他们所用的仪器和方法都有不同，但最后给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
两份样本都是同一种物质。
“说说你叔叔的情况。”我边看着资料边说道。
“陈大夫，我也不瞒你，我叔叔在临终前，曾经有找过我，当时他的情况就已经很不好了，但难得清醒了一段时间。”
陈茹正了正身体，我知道她要真正诉说自己所了解到的事情了，也就没继续懒散着，将不正经的模样收了起来。
“他清醒的那段时间，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他疯了之前的事情，但是一直在强调，一定要找到一幅画，把它烧掉。”
我眼尾一抬：“画？”
陈茹点头，“对，画，我叔叔一直在重复，让我一定要把那幅画拿去烧掉。”
我问道：“那你把画拿去烧了么？”
“我们家是农民出身，以前家里连一本书都找不着，怎么可能会有画这种东西？”
陈茹无奈，“我也问过我奶奶，她也说，自己从来没有在家里见过什么画，我们就当叔叔他又在说胡话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插话，让陈茹继续说。
“一个人疯了那么多年，就算有片刻清醒，我们也不敢将他所说的话尽信。”
陈茹又拿出一份资料，我接过翻了翻，这是陈茹的叔叔陈玉堂的死亡鉴定。
上面鉴定，陈玉堂身体呈现不平常的水肿现象，经过解剖判定，他死于全身骨骼因不明原因粉碎性骨折。
后面还标出来一小段“因摄入未知元素使骨骼颜色出现发黑暗沉情况”的字。
我看完以后，反而皱起了眉。
“这份死亡鉴定不是专业机构出的，不然不会写的这么模棱两可，你找的什么地方？”
这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的事，人命关天。
“我是内科医生，平常接触过的水肿患者没有八十也有一百，我叔叔那个情况……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水肿。”
陈茹声音有些沙哑，“所以我在叔叔下葬前家属探望的那两三个小时……解剖了叔叔的尸体做的死亡鉴定，时间仓促，我只能得到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