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范在原地等了片刻，向左右两边派出的探马，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而这时，前方已经隐约出现了攒动的人头。
张弘范有心提矛杀上去，可看看手下这几百骑，他忍住了冲动。
“我们走！”张弘范招呼手下的众骑，一拨马，就向河间城这边退了回来。
没打马跑多远，迎面就见到一面“廉”字帅旗，原来急于退兵的廉希宪，迅速整队跟了上来。
见到派出去探路的张弘范退了回来，廉希宪心中就升起不好的预感。
被围了？杨家军来得这么快？
廉希宪一抬手，止住正在撤退中的队伍。他轻提僵绳，让胯下的马儿小跑着迎向张弘范。
张弘范催马来到廉希宪身边，难掩心中的焦急说到：“将军，我们的退路被堵上了！”
廉希宪矗立马上，紧锁眉头看向前方。
“我派出了一百余骑，只回来了十数骑；回来的探马说：我们正面的敌人很多，有数万人。”
廉希宪默不作声，他心中在想：一开始是找不到敌人，现在敌人是被逼出来了，可自己吞得下这股敌人吗？身边这两万多骑，自己能把他们带回到草原吗？
见廉希宪有些出神，张弘范内心生出愧疚；说到底，还是自己把廉孟子带入了绝地。
“给我三千骑，我为将军冲出一条血路来！”张弘范抚摸着手中的矛杆对廉希宪说。
“好，你要小心些。”廉希宪点了点头。他心知没有退路了，而今也只有搏出一条生路来。
张弘范一催马，顺着官道当先向前冲去，廉希宪调拨给他的三千骑也打起精神，他们呼喝着，紧随在张弘范的身后。
放开了束缚的战马努力奋蹄，大地上顿时就响起一片蹄声。
一马当先的张弘范挺着长矛，紧盯着前方。
杀，杀尽挡路的所有人；
我是张柔的儿子，我叫张弘范，这个世界会留有我的名字；
我会给张家带来无尽的荣耀，带来万世的荣光！
张弘范身体向前倾，左手扯着缰绳，右手将丈八长矛屈臂提起。
杨不苟你勇吗？今天就让你见识什么才是勇！
张弘范此时非常想看到敌人，然后他会用手中的长矛，将这些敌人一个个挑飞。
很快他就看到了敌人。只是敌人眼见骑兵过来，就迅速退向后方，然后，张弘范的眼睛里就出现了一堵墙。
这是以粗壮榆树枝干制成的一堵墙。这些枝干前端被削尖，然后固定在大车上，斜指着张弘范等一众骑兵。
大车在向前移动，而这堵墙就随着大车一起，迎向了张弘范。
这堵墙显然不能硬冲，那样自己和身下这匹战马，都会被穿上几个窟窿。
张弘范一带马缰绳，身下的战马极通人性，一偏身便下了官道。
哼，离开了官道你怎么行大车！我就从侧翼把你们的大车挑翻它。
然而他马上就愣住了。那些长满了草丛的野地，也竖起了一排排拒马。
在拒马之后，是一个个手持钢弩和举着手榴弹的杨家军战士和民兵。
他距这些敌人不过几十步远，眼见弩箭疾飞过来，眼见一片手榴弹漫天飞舞落下，张弘范急忙带马横穿。
张弘范避过了这一拨箭雨和手榴弹形成的冰雹，但他身后的骑兵却来不及了，他们越过了他，成散开的队形向那堵墙冲了过去。
悍不畏死的草原勇士，他们想要回家；
他们坚信没有任何障碍，能挡住他回家的路。
勇士们与他们的马儿一起，撞向了那堵墙上；
只是不等他们催促爱马向上跃起，跨过那一道道障碍；
障碍之后飞射来一支支弩箭，刺穿了马的躯体；
那一颗颗手榴弹，还在空中已发出震耳欲聩的轰鸣。
弩箭让马儿在疼痛之下，将主人甩下马背；
爆响的手榴弹发散出一块块碎铁片，切割着骑手和马儿的躯体；
一个个勇士在临死前发出瘆人的惨叫，让闻者的心都在颤栗。
避过第一波打击的张弘范再次向前冲去，他要借这个空隙，抢在第二波打击来临之前，为后续骑兵打开一个缺口。
果然他抓住了这个空隙，他安全地冲到了拒马之前，将长矛插入了拒马的梁柱。
一咬牙，将长矛奋力向上一掀，一付拒马被张弘范掀翻，杨家军的拒马阵出现了一个缺口。
向来善于捕捉机会的草原汉子们，见主将打开了一个缺口，便蜂拥过来；
眼见这个缺口就要扩大，突然自杨家军中冲出几个汉子。
他们怀抱着点燃了的炸药包，冲到缺口之处，与草原勇士们裹在了一起。
轰隆几声巨响，缺口处爆起一团团血雾，散乱的肢体自这个小小的通道飞落十数步远，通道内弥漫出浓重的血腥气。
张弘范幸运的又一次避过了死亡，数名草原勇士为他挡住了炸药包的冲击。
那爆炸声震得他头晕乎乎地，马儿也四肢瘫软卧在了地上。
不待马儿站起来，他看见一个人冲了过来；那人睁大着眼睛嘴大张说着什么，还伸手过来扯他的手臂。
张弘范下意识中将手中的长矛递出，然后他看见那人痛苦的望着他，嘴里不停喃喃说道些什么。
“老九，你走不了，快投降吧！杨公子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放过你。”张弘范终于听清那人说的是什么。
他抱住那人放声痛哭起来。
“八哥，我不是有意的；八哥，你为什么这时候冲过来！”
张弘范的嘶叫声让整个战场都静了下来。
廉希宪来到战场时，张弘范已经把张弘略平放在地上；
他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向荒野。
没有人去阻拦他，方才的一出人间悲剧，震撼了所有的人。
“苏和必赤来不了了，杨公子在霸州缠住了他。廉孟子，难道你就这样甘心死去？难道你不想实现你的抱负，把儒家文化的精髓带回西域？”
廉希宪不用抬头去望，就知道是忘年之交老将军史天泽。
他咬了咬牙，说道：“老将军，我可以投降，只要杨公子不杀了我带来的这些草原勇士。”
史天泽点头说道：“廉孟子你放心，公子不是嗜杀之人，他手下也有许多草原勇士。”
廉希宪弃了手中的硬弓，他本就不想打这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