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松强死了。
她还没完全看他一眼,人就死了个彻底。
屋子嚎哭声响彻天际。
一群大夫站立默哀,神色冷凝。
钱志奇站在自己儿子床边,脸色紧绷,肉眼可见的苍老了。
他也是老来得子,四十岁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现在的他还不到六十岁,儿子就没了。
“聂长贵杀我儿,我要杀了他!”钱志奇手握拳头,恨意从牙齿中迸出。
突然间,狂风大作,暴雨倾城。
大雨中,钱志奇跪在宫门外,一定要见皇帝,除了的儿子的命案,他身上还带着工部侍郎聂东这些年赈灾贪污的证据。
都是混迹江湖的老狐狸,谁还没留给后手?
工部聂东这些年吃得满嘴都是肥油,这种事,他也干过,若他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不会掀聂东老底。
但是!聂家都害死了他儿子,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必须要聂家给个交代,必须要聂家死!
皇帝看着案桌上三份折子,一个脑袋两个大。
第一份,清清楚楚写明白合宁县发生干旱,聂东克扣赈灾款的情况;
第二份,是工部侍郎聂东之子聂长贵这些年的纨绔行为;
第三份是密信,写的是这些年工部侍郎聂东协助安亲王封地盐商走私、打乱盐商市场的种种事迹。
皇帝嘴角颤抖,怒气冲天,他的好臣子啊!
最为清廉、最勤恳的工部侍郎、赈灾大臣竟然侵吞朝廷这么多赈灾款!他以前一定是眼睛瞎了,才觉得他是大商朝的功臣。
更让他恼怒的是,他除了贪污赈灾款,还协助盐商走私,事情只有这么点吗?
不是!!
工部侍郎一直都是安亲王凤晟安的人,工部侍郎做的这些事,凤晟安不知道吗?
鬼才相信他不知道!
这可是他最看好、也最信任的、最有仁爱之心的儿子!他倾注那么大心血,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他的阴奉阳违,凤晟安所谓仁爱、心怀天下,都是在他面前做样子的!!
还有刑部侍郎,这些东西他是今天才查出来的吗?不是!这些玩意,他早就查出来了,他只是没拿出来!故意留着不上呈。
他的儿子、他的臣子,都是些什么人?!!!
所有人都在欺骗他!
“咳咳……咳咳……”皇帝一口气没上来,咳得脸色铁青,紧接着一口老血喷出来。
寒冬之夜,雷声轰隆隆,老皇帝病危。
一时间,朝野大惊。
御医紧急回宫,早前医治钱家公子的大夫悉数被带回宫,包括谷王药和穆可沁。
一行人脚步沉重,神色冷凝,走路步伐和上坟一样。
皇帝若真死了,那他们都要陪葬。
可怜他们一个个上有老,下有小。若一命呜呼,一家老小以后日子怎么过?
“穆小姐姐,你不用怕,有我在,我罩着你。”谷王药小步碎碎走到穆可沁身边,轻声道。
穆可沁转头看着谷王药,这小老头精神矍铄,一点事都没有,和其他人的沉重表情完全不一样,这说明,皇帝这所谓病危一点都不凶险。
她一点都不急,因为这皇帝命不短,原主死了,他都没死,还能活十多年呢。
***
安亲王凤晟安接到皇帝病危消息时候,先是惊了惊,而后稳了下来。
朝廷对走私食盐的惩治力度格外重,钛左趾、没入其器物,贩私盐三斤就可以就地正法,相关官员都要连坐。
食盐走私这件事被泄密,他皇帝老子那边也肯定会知道。
这些年,他家皇帝老子看着日日清闲,不太爱理朝政,但实际上,他是表现给大臣们看的,私底下他到底有多少人,谁都不清楚。
皇帝老子最痛恨人贪污,中饱私囊。
他的人—工部聂东贪污赈灾款,封地私盐贩卖的事被翻出来,他父皇大人肯定会大发雷霆。
他并不是他最疼爱的儿子,遇到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凤晟安这几天彻夜未眠,想调查到底是谁泄密,可事发后时间并不长,压根就没调查出来。
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未来的狂风暴雨,也许他封地会被撤掉,更糟糕的,他可能会被贬为庶民。
好在他老子突然病危了,这下,他无法责罚他了。
但是他更怕皇帝老子死,他死了,他若要做皇帝,难度更大。
此刻,他回京还是不回京?
火速回京,伺疾君子前,可能会占得先机,和机会并存的却是的危险,万一被追究起来,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您有没有觉得最近的事,发生得都有些蹊跷?”
“?是很蹊跷。”凤晟安眉头冷皱,点了点头。
“咱们封地这边私盐活动被泄露后,那边工部侍郎聂东的儿子打死钱志奇儿子,钱志奇立马将聂东这些年所作所为翻出来,他针对的是聂东吗?不是,是陛下您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对付我们?”凤晟安眼眸眯出锋利光芒。
这个人是谁?
太子?
太子病弱,一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朝堂都上不了;其他亲王,不是残废就是痴傻。
整个朝堂,除了他身强体弱,压根找不到健康的人。
难道是,其他朝臣想弑君造反?
霍家曾经风光一时,手握大商王朝所有兵力,可已经灭族了;宗家?宗家军掌舵人老的老,残得残,唯一能撑点局面的人是宗逸翰,但现在他已经被派往边疆了,且这人平庸毫无野心,日常就一憨憨,完全没野心。
其他文官就算了,没兵力,造什么反?
凤晟安感觉自己被拉进一张巨大的、却完全无法捋清的大网中,这种等着被人摆布的感觉,让他抓狂。
“给我查!一定要将这个在背后搅局的人给我抓出来!!”凤晟安声音冷沉道。
“是。只是王爷,臣建议,此刻您还是得尽快回京都。不管事情暴露与否,孝心大过天,这也可以为你扳回一局。实在不行,在陛下面前大哭一顿,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凤晟安神情冷了冷,点头道,“起驾,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