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黄昏的傍晚。
我含着冰棒无所事事的走在大街小巷时,远远看见一坨雪白雪白的东西朝我跑过来,因为肥胖,步伐很慢,我瞪眼一看。
我的娘亲!当初的骨瘦如柴的小白妞现在都快变成一个肉团子了。
我抱起小白妞,它慵懒的“喵”了声。
我才发现我已经走到公园里来了。
小白妞在这里,也就是说……
果不其然。
那个不见已久的少年,任这丝丝微凉的风梳过他齐耳的碎发,然后钻的进他的衣服,白色衬衫的领子微微的浮动了些,他坐在石阶上,紧皱着眉头,朱唇抿成一线,像是烦恼着什么,右手拿着铅笔在素描纸上不停的描绘着什么。
我犹豫再三走进他,在他对面蹲下身子:“你会画画?”
唐尘抬眼,眼神明亮而后又黯淡了下去。随手撕掉了刚才描绘的画纸,道:“兴趣而已。”
“那你在画什么?”我问,看着被他撕了一地的画纸。
“猫。”
“那猫呢?”
“额,在你手上。”
………
我没给人当过道具,更没给猫当过道具,今日来说,也是一番特别的经验。
我走到旁边的树荫下,把小白妞抱在胸前,询问着唐尘的意见:“这样可以吗?”
唐尘歪了歪脑袋,摇摇头。
我靠着树坐了下来,把小白妞放在膝盖上,又问:“这样呢?”
唐尘无表情摇摇头。
而后说:“起来,背过身去。”淡淡的语气,并无起伏。
我照着做,“然后呢?”
“左转45度。”他说。
我转过身,迎上他刹那的眉目清澈。
我有些慌乱别过脸,耳边传来他声音温和:“看着我,别乱动,挡住后面的那一缕夕阳光了。”
“哦”我撅嘴,听着他指挥,小白妞在我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我斜眼,看着它半眯的眼睛,笑淡。
唐尘画得很认真,黑发垂额,握着画笔的手关节突兀,斑斓的光,在他的白衬衫上画起了格子。他眯着眼睛,时不时用画笔在眼前衡量着什么,那是我不懂的领域。
天空的晚霞有些红,那样暖人的色泽,像姑娘家羞红的脸,有一阵风吹过,带起了路边儿童手中的风车绕过他的素描纸,很久很久都未停歇,抚过小白妞的雪白的绒毛轻扫在我的手背上,很温柔很温柔。
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有几片在眼前转着圈圈的掉落,知了准时的响起又一阵嘶鸣。
额前的碎发有几根贴在了脸上,风带过,有点痒。我往自己的上方吹了几口气,也没把碎发吹开,见他低着头,快速的用手往两边拨了拨。
他顿了顿笔:“别动。”
脚有点麻,我咬咬唇问:“还没好吗?”
他拿起笔,又唰唰唰的描着,说:“快好了。”
直到天空有了阴沉沉的灰色,他这才撂了手中的笔,脖子360度转了转,露出白皙的下颚,笑着松了口气:“好了。”
我脚一软,抱着小白妞就跌在草地上。
我迟疑的看着走过来的唐尘步伐匆忙,不好意思地嘻嘻的笑:“兄弟,扶一把,脚麻了。”
小白妞在跌落的时候被惊醒,从我怀里爬了出来。在地上“喵喵”的叫着。
唐尘蹲下来,皱了眉,握住我的脚踝。
我一惊,便要挣脱,他下意识的用力了些:“别动。”
他把盖住脚踝牛仔裤往上卷了卷,自己的食指往自己的嘴里沾了沾唾液,在脚踝眼上顺时针的打着圈圈,我讶异,:“你干嘛?”
“老人家说这样做脚就不麻了。”他平淡开口。
这个说法,我亦是听说过。只是从未试过。
他的指尖微凉,指腹的肉饱满而柔,打着圈圈的动作不快不慢,力道亦是恰到好处,像是挠着痒痒,挠得心痒痒的。
“其实,不用这么做也可以的。”我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些火辣辣,低下头,听见自己声音细如蚊子。
眼角看到小白妞咬着一个纸团。
我伸手从小白妞哪里夺下,打开来。
画中,女孩只有侧脸,长发盖眼,看不清表情,长至膝盖的裙子,散开来,一层一层的雪纺,像一朵正开着的玫瑰,纤纤玉指在头顶半空打着小挽花,碎花步下玫瑰花瓣洒了一地。在不远处,有一窗口,斑驳的石砖。
我隐约觉得有奇怪,对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问:“这画的是什么?跳舞的女孩?这个窗口又是什么?”
唐尘的手顿了顿,打量了那画一会,突然笑得无奈,目光柔软,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傻孩子,总是从这个窗口偷偷看着一个女孩跳舞。”
我看着那窗口,有着寂寞的滋味。
“那那傻孩子你怎么没画上去?”
“他走了,不在哪里了。”
“那跳舞的女孩呢?”
“她也不跳舞了。”
唐尘的脸有些僵,就连笑也是僵硬的,苦涩,眼里的若有若无的琉璃光闪得眼睛生疼,我知道,他在装,那种笑容,我亦是有着。我感觉到唐尘的背后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而那故事或悲或喜…….心里有些磕得慌,闷闷的,不知是因那画亦是眼前的他。
我把画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说:“你要是想哭的话,我可以当做没看见的。”
唐尘叹了口气坐在地上,脚已经不怎么麻了,他拿捏着力道,在小腿处按摩。说:“真不知你在想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说:“男人伤心的时候,不都是不想别人看见吗?”
唐尘眼角微挑,看了我一眼,而后扑哧一笑:“真真为我着想啊!”
我点点头:“那是那是,毕竟同桌一场!”以后的成绩还得靠你多多援手,当然这句就不用说了。
我偷偷把那幅画塞进后面的口袋里,站起来,踱踱脚,全好了。
我看了看他的脸色,问出一个刚才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吧?”
唐尘看了我一小会,黑瞳乌黑漂亮,那种温柔的笑,我极少见。
他说:“喜欢。”
我有些恼火,手不经意伸进口道里把刚才小心翼翼卷起的画卷握成一团,冷了声音:“你喜欢她还说娶我?”
唐尘笑得灿烂些:“喂,妞,你这般反应莫不是对我动心了。”
我哼哼的往的白色的帆布鞋上踩了一脚,他没有躲,有了脏兮兮的纹路。我说:“想的到美。”
唐尘看着自己被糟蹋的鞋子,愣了好一会,才道:“我喜欢她,娶你。不冲突啊!”
我一听,不是恼火是怒火,冲他吼:“你奶奶的不冲突。”
………
我翻着他的画本,疑惑:“你刚才的画的小白妞呢?”
唐尘收拾着东西,平淡开口:“收好了。”
“哪里,我要看。”不能白白给一只猫做了大半个小时的陪衬啊!
“现成的不就有的看,小白妞又没死,看画干嘛。”唐尘挑眉,把小白妞放在我手上。
“额………”
时别多年,当我再看到这幅画时,画下面的简单的语言,一字一句刺中了我的泪囊。
我乞讨着,当她看着我时,就像我看着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