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想过,她会那么快死去,水是多么的温柔,又是多么地致命。但从未有人和她说过,她们,只会暗地里笑她小瞎子。
她并不伤心。她并不想和她们做朋友,她只是觉得她们很烦罢了。她们笑她父母抛弃她,就跟抛弃一个累赘一般。她心底不以为然,她从未见过他们,也没有任何期盼,何来失望。
她到底为什么会跌到水里呢?哦,她想起来了。
……
又是冷饭,璇玑一边吃,一边想着一会大家入睡后,去后山摘点果子吃。
可是果子,吃多了,肚子也不舒服。
她感觉慢慢变冷了,应该是入夜了,周围的声响慢慢变静了。
黑夜就是她的领域,她听着其他人的呼吸声,发现所有人都睡着了,便偷偷溜了出去。
蝉鸣、蛙啼、虫叫,这些声音,远比她那些同伴的声音更加动听。微风轻轻拂过,送来草木的香气,璇玑侧耳一听,水声渐近,快到湖边了。到湖边,就意味着快到有果子的地方了。
那里藏了一片小灌木丛,上面都是鲜甜的果子,每到夏季,就是她最喜欢的点心。
那里并不容易找,至少,除了她,没人知道,这是她一个人的圣地。
她吃了果子,又坐在那里发呆了一下,很不情愿地起身回去。她真的厌烦那个地方,但又不得不回去。
这时候,她起身去湖边洗手,却突然被人推了一把,跌进了水里。
是谁呢?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哪个王八蛋推她下水,这湖水的味道可真不好。她感觉无法呼吸,越来越难受,仿佛能感受到肺部氧气一点一点不断被消耗,头开始发晕,手脚开始迟缓,整个人开始直立下沉,水没过头顶,往下沉去。但她也不太在乎,她放任自己沉了下去。
这时候,一只手臂从背后穿过她的胳肢窝抱住她,夹胸拖带地把她拉了上岸。
男子清除了一下她口中、鼻腔内的水,一条腿屈膝,将她腹部横置于膝上,头部下垂,按压其背部,将肺部及胃部的积水挤压出。璇玑吐出了一口水,但还是昏迷着。
男子看她脱离了生命危险,才有时间打量她,只见她肌肤胜雪,容色绝丽,昏暗的月光下,她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他一愣,看着她的样子似曾相识,但是他确实未见过她。
夜已深了,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在这里,但她浑身湿透了,也不是办法。只好暗道一声抱歉,将她横腰抱起,往最近的村子去了。
……
璇玑被一个陌生人送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些诧异。
“她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谁知道呢?谁会注意她?这男人是谁?她姘头吗?”
“还一身湿透了,丢人啊!”
“她要不是巫女,谁愿意这么养着她,还是个瞎眼的巫女!”
“巫女?就她?她快满十八岁了,不会巫术的巫女,还不是要被祭天。”
“养了十八年,拿去祭天太可惜了。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那说这话的汉子被身边的妇人拧了一把,提着耳朵骂道:“就你?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也不照照镜子!”
那汉子不甘示弱地说道:“我怎么了?我至少有手有脚可以养活自己!你才应该照照镜子,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也好意思说我!”
司凤的耳朵动了动,心里立刻警惕了起来,看来这个女孩,在这里过得并不好。
族长热情地迎了上来,招呼道:“莫医师!你来了!快快快,到我屋里详谈。这个女娃,你交给我家婆子便可以了。”
司凤犹豫了一下,没成想那女孩就被一个健壮的妇人扯了过去。
他回头看了一下,但立刻被热情地村长拉了过去。
“你师傅还好吧?”村长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着问道。
“他老人家还行,就是年纪大了,不大出来行走了。”司凤温和地回答,心里却想着刚才的姑娘。早知她在这里如此,他就不应该带她回来。
村长似是有所感触,叹了口气道:“人啊,总有一死,或早或慢罢了。”看他一脸无动于衷,又笑开了,露出里面的豁牙,说道,“你个后生仔,以后就会明白的。”
司凤友好的笑了笑,并不接话。
“走,去看看我老娘。”村长寒暄完,便直奔主题,带司凤去后面看他生病的老娘,这也是他请他上门的原因。
“你们这里有巫女?”司凤似是不经意问道,“怎么不请巫女来医治?”
村长听到这话,也没生疑,以为是他师傅告诉他的,便随口说道:“我们现在的巫女,哎,不行啊,是个眼瞎的小娘皮。”
“眼瞎?可需要我看看?”他试探道。
村长摆摆手说:“天生的,肯定医不好。她一出生,就没有眼珠子。”
背对他的司凤心下一惊,手就抖了几分,但很快镇定下来,问道:“居然有这种事?那你们还选她作巫女?”
“这也是无奈啊,”村长说道,“这是上天选的,她就是新一任的巫女,但她这个样子,如何修习巫术。只能等她死了,神明才会选出下一任巫女。”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垂,仿佛地狱的呢喃,“就快了。”
司凤莫名心疼,为这一面之缘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