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脉已损,活不长了。”她听见崔奕婷轻声说道。但是她没有回头,她有些庆幸最近他最近昏睡,没有听到这句话。不过,他大概也猜到自己命不久矣了,才会频频和她说如何去保全自己。傻瓜,谁需要他去指点如何保全自己?!他难道忘了,这些年来,无论是谁在她面前,想到的都是如何害怕如何忌惮,只有他,还以为她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李璇玑抱着林司凤的头,转头看向崔弈婷说道:“那又如何?干卿何事?你想好如何除掉孤了吗?”
她微微一笑,皓齿轻启:“陛下自是洪福齐天,因贵妃病重,携贵妃去别苑山庄修养,命臣代理政务。”
李璇玑看着她不语,对方自己说了下去:“只是,贵妃薨了,陛下也随之而去。以后,你们就是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
李璇玑笑了笑,说道:“你打的好算盘,但是孤为何要按你说的去做。”
崔奕婷拿出一小罐和田白玉壶,放到桌上,说道:“此药,可以延缓贵妃的伤势,慢慢使他恢复起来。但是,需要不停地服药直至痊愈。”
李璇玑拿起那一小瓶,心想她真是瞌睡了来送枕头,自己刚想丢掉这烂摊子,对方就迫不及待就送上门了。只是,她不该动司凤。不过,这倒是一个好局。
“好,”李璇玑将瓶子收入怀中,问道:“我可以将皇权让渡于你。不过你能保证这药,能让他完全康复吗?”
“可以!”崔奕婷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璇玑向她伸出手,说道:“我要全部的药,还有,把那个医师也交给我。”
“不行!”崔奕婷下意识地反驳,但没想到下一刻,女帝便放下怀里的心肝,一下子到了她面前,掐住她的脖子说道:“你也配和我说不行?!”
崔奕婷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她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脖子剧痛,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
好似过了漫长的一生般,她才被放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喂了东西,那丸子一下子就滑入了口中。
她想问女帝给自己吃了什么,但是喉咙剧痛,说不出话来。而她自己,也能猜到那是什么东西。
她看见女帝又坐了回去,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将贵妃轻轻扶了起来,对她说道:“找人来,送我们去别苑。”
崔奕婷有些迷惑,但她何其聪慧,想起女帝以前和现在的一言一行,她一下子醒悟过来了。女帝早想退出,所以才准备扶她起来,但没想到自己心急乱了阵脚,而且犯了最大的禁忌,就是威胁她。
崔奕婷的脸一下子煞白,但手下动作却不停,开始安排帝妃的出行。
……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女帝手把手教出了下一任女帝,只是,这江山,她坐的却没有上一任稳,不过,世家的支持,也让她有惊无险地坐了下去。
李璇玑带着林司凤到了皇家别院,慢慢调养的同时,也教导崔奕婷如何为帝。
“为何?”崔奕婷不解地问道。
“没有为何。”李璇玑放下一颗棋子,看着她说道,“我想离开,你想进入,如此而已。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崔奕婷手上一顿,心想,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了女帝所有潜藏的势力,没想到,还是棋高一着,她输了,但也赢了。只是,她永远要在她的阴影下为帝。
“你的初心是什么?”李璇玑突然问道。
崔奕婷一怔,然后才缓缓说:“为女子挣得一线生机。”她自己说完便愣住了,是啊,从何时起,她已经忘了这件事,满脑子都是夺权,争势。
她看向女帝,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是在提醒自己勿忘初心,也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做无谓的痴想。也罢,有她制衡,就算为帝受到钳制,但至少有一把明晃晃的刀悬于颈上,提醒自己时刻不要行差踏错。只是,真的很憋屈。
不过,贵妃的事情,她真的不记恨吗?
她当然记恨了。李璇玑看着这个又是警惕又是天真的小女孩,感觉就像自家小猫一般,觉得逗她一逗。有些东西,她本来就帮不了她,只能她自己一步一步去走,如何,便看她的造化了。
第二日,崔奕婷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空无一人,他们不告而别,不知去向了。
……
那个医师骗了崔奕婷,但是却无法骗她。林司凤心脉已毁,身体已入秋叶飘零,每况愈下,根本无法慢慢好起来。
她带着他去了一处小山谷里,过完最后安静的日子。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林司凤苍白着脸,为她斟酒的时候,虚弱地笑着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伤心。”
司凤看着她娇俏的容颜,违心说道:“你还那么年轻,还有大好的时光。人生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我只是你生命中一个过客罢了。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莫要忘了我……”他终究,还是说不出让她另找一个男人的事情。而且,她也不一定需要一个男人,她自己,便能过得很好。
李璇玑面色淡然,饮下他亲手斟的那杯酒,说道:“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喜欢杀戮。”
林司凤一愣。
又听见她说:“可是,我又不得不去做。”她自嘲一笑,“很矛盾是吗?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就是挣不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这么做。”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做皇帝,也不是那么有趣。”
她胸口一痛,一口鲜血溢了出来,林司凤一下子被吓到了,他连忙抱住她,惊慌地问道:“你怎么了?他们难道追过来了吗?”
璇玑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我们生是同床共衾,死亦同茔而眠。只是,我有点害怕,就先走了。你跟在后面,好吗?你看,我以前鸠杀你一回,现在我们扯平了。要是有下辈子,只希望我们能普普通通地相守,终老于深山老林,不再陷入那些无谓的斗争中去,虚度年华。”她不知道为什么,几乎下意识地,沾了下自己嘴角的血,在司凤的左眼眼角处点了一个血痣。
司凤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那瓶酒壶,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他喉咙发紧,眼眶血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手缓缓地放下了,司凤抱着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知道自己时间快到了,但没想到,居然是她比他先走。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任性。也罢,他料理好他们的身后事,很快就会去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