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心动，终于白首，拥之则安，伴之则暖。
林司凤想起她写在花灯上的那段话，她真的那么想吗？纵使她真的那么想，她真的明白吗？她能心安吗？他不明白，她这些年为了皇位所杀的那些人，真的有必要吗？真的值得吗？
林司凤真的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将她推上这个皇位，后悔放任她去做这些事情，后悔自己没有及早劝她回头。
帝王心术，天威难测。
林司凤后悔自己醒悟得太晚，现在不知从何入手，而一开始，他又何尝知道那少女心中在想什么呢？
在李璇玑看来，人命并不是值得关心的事情，政局的平衡才是需要注意的事情。这些年，她一直平衡着各方势力，但又一直推动着他们往她想要的方向前进。她看得见问题，但她不会等到问题出现的时候再去解决，而是制造一个更有利更易掌控的环境来暴露它，实现新的平衡。
所以，当林司凤来劝勉她不要杀戮太多的时候，她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温和地和他分析了一下。
但那个家伙还是死脑筋地想要劝她以和为贵，莫要枉顾人命。
李璇玑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自以为是地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批判我？凭什么？”
她看着脸色苍白的司凤，心中有种一吐而快的冲动，到底还是将伤人的话说出了口：“我为何不可以这么做？你当初做兵马司副指挥如何威风，在朝廷上营私结党，后做信王又掌握杀生之权，你自己有问过自己，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吗？怎么你可以做的事情，到了我这里便不可以了？怎么？男子可以做的事情，女子做便是大逆不道？纵使你扶我上位做女帝，你的骨子里，终究，还是觉得男女不同。但在作为女子之前，我首先是个人。你是把我当做一个女子，还是把我当做一个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司凤急忙解释道，“那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喜，但人生在世，总有需要去做的事情。你看，后来，我不是为了你，而甘愿自囚于此地？”
“你不喜，但还是要去做？你为了我，自愿囚在这里？你是为了我吗？你是为了自己，为了和我在一次才留在这里吧，要不然你大可以拂袖而去。你所得，不过你所求罢了。何必推到我身上，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李璇玑眯了眯眼睛，说道，“但是你知道你所不喜的事情，是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吗？”她想起了前段时间和崔氏女的谈话，她已答应，去听听她们那些闺阁女子的政见。而这个人，却说功成名就，是他不喜的事情。
“那不一样，”司凤有些心累地解释道，他感觉他们俩说的不是同一个事情，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去说，她太过有主见了，太过固执了，听不进别人的话，“我不想你造杀孽罢了。我可以为我做的那些杀戮入十八层地狱，但我不愿你也如此。”
“为何不可？”李璇玑看着他说道，“就因为我是女子，就应该被呵护，被怜惜？我就没法承担自己的命运吗？我就只能等待别人的拯救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司凤感觉他们已经谈崩了。
“我就是有野心，我就是杀孽做太多。”李璇玑看着他冷笑道，“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担，别人别想去指挥我的人生。”她靠近林司凤，贴着他的耳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枕边人也是如此，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但你，也别想动摇我的决定。”
说完，便把他推了下去。
……
第二日，李璇玑早早去上朝，看着下面的群臣，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一边听他们说政事一边开小差想着昨晚的对话和崔氏女之前跟她说的话。
崔奕婷确实为她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而她和林司凤的那段对话，宛如复制不久前崔奕婷和她的一段对话一般，殊途同归。
崔奕婷说得对，她身为女子，却从未将自己看做是女子，而是男子，她以男子的想法生活着，但却被以女子的规矩束缚着，所以才更想摆脱女子的身份。可是，她为何要摆脱，她本身便是女子，也只能是女子。
她要做的，是将整个女子的阶层提高，这远比之前所做过的那些政事更加危险。因为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一个延续千百年的男权社会，一旦她动摇，那便是与整个掌权阶层为敌。
但是，这多么有趣啊！仅仅是想象和这些强权者作对，就令她热血沸腾！哪怕她自己就是最大的强权者。
李璇玑望着下面那群或老或少的男子，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