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鬼子的阴阳寮就是发现了这个端倪,才派人进来探查,意外探知到了白清云的事迹,吓得再也不敢调查。
黎笑早就查出了那封存卷轴的内容,就是:中华秦岭腹地,毁灭与杀伐之神素方,后巫堕邪神祇白清云。
当年的道门人才辈出,那些先贤大能已经发现了乱世将至的征兆。为了阻止而下山付诸行动,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张行走和王行走就是其中的代表。
他们已经做了很多的事情,却少一个最后完成的人。
而那个人,就是爷爷。
爷爷继承张行走和王行走的救世遗愿,在泰山仙坛开坛,以自毁根基、几乎身消道陨的巨大代价打通了被堵塞的神道,让天庭得以发现凡间大乱,满天星宿纷纷下山托世为人而拯救华夏。
但当时仅凭爷爷是完不成这个壮举的,有人给了他一定乾坤的助力。
白清云。
那时候的白清云已经死掉了,可它的神识没散,它做出了它当时能做的一切。
它是大道趋于完美的造物,哪怕被恩怨吞噬、被大道制裁,也从未忘记过它自身的神职。
王朝更替是大道决定,所以先天神灵并不会庇护某一个王朝。它们庇护的永远是这片土地,让这片土地的传承永远延续下去。
神州神州,神佑之州。这里的神,指的就是白清云。
将开辟囚荒、将太古大妖都镇压在里面的神,也是它。
它为这片大地付出的贡献,永远也不可被磨灭。
所以,即便爷爷把它一缕残魂镇压在西山口,再遇到它的时候仍然满怀感激,代替它职责的三大天仙也对它极其尊敬。
当初它能杀太师祖的时候停手,并非是因为怕了,而是它也知道当今华夏气运正隆,它不能毁了这一切。
神是很复杂的,不能单用好坏去评价它们。所以白刹问我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我知道白刹是想让我看在白清云的功绩份上放弃决战,可一码归一码,我跟白清云之间的宿命是我和它之间的事情,不掺和其他东西。
当年夜息杀它,是因为它撞毁神柱。刘远年杀它,是因为它血乱大河滩将水府逼到死路。现在我要杀它,是因为它要杀我。
它的贡献跟我们之间的宿命不能混为一谈。
“既是如此 那便也没有好谈的了。”白刹冷冷地看我:“当年鸣云山一战我没能赶到是我一生遗憾,今日,哪怕我死于此处,也不许你再伤先祖一回!”
他对白清云真的很忠心,迄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清云着想。
我从心里佩服他,但他的阻止,同样挡不住宿命。
不把路让开,那我就只能杀他了。
就在我要动手的时候,天上突然传来空荡的声音:“退下,让他来。”
白刹看向天空:“可是……”
那声音又重复一次:“让他来。”
白刹是不敢违背白清云旨意的,他咬咬牙,不甘地看我一眼,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清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我便在此处等你。”
我循着声音飞奔过去,茂盛的山林就像尘封千万年的岁月,被我一一越过。
我终于来到了这个巨大的山中盆地。
足以容纳几万人的庞大村落驻扎在盆地四周,中央处有一株足以用参天形容的巨大古树。
我要找的人就在树顶上。
这时候,剧烈的打杀声从远处袭来,杨羽带领着黑压压的玄门教众站在山坡边上。
他们终于击溃了后巫的所有防御线。
与此同时,盆地中传出地动山摇的呐喊声,村落之中涌现出无数穿着白衣的人,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杨羽高抬法剑一放:“杀!”
惊天动地的杀声震彻云霄,乌黑的人海从山坡奔涌而下,犹如决堤洪水,震得大地微微动摇。
双方人流撞在一起便骤然进入白热化阶段,刀枪相撞的声音响彻山谷,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我箭步一蹿,身影就像风一样飘飞到了古树的树顶上。
那尊银发神祇正盘膝而坐,似乎正在闭目沉睡:“你到底还是来了,你可知我为何被沉浸于复仇之中?”
虽然它一直否认我跟刘远年,但在看到这身装扮的时候,它还是下意识地看到了它的兄长。
而它那句问题,我不知道答案。
每个犯错的人都会受到惩罚,神也不例外。自己做了错事,被惩处不是很正常的,为什么要复仇?
有什么好复仇的?
它睁开眼睛,黄蓝异瞳盯着我,其中好像暗含着一丝悲伤。
这是我第一次从它的眼神中解读到异样。
它说:“我有罪,可惩处我者不该是你。你是我兄长,却从未听我一语,我所做一切,在你眼中皆为罪大恶极。你博爱万物,却从未许我任何怜悯。”
“在你的眼里,你的哥哥就是这样的吗?”我问它:“原来你一直都那么恨你的哥哥。”
它斩钉截铁地说:“是,我不知我欠了你什么,你要这般对我。”
听到这句责问,我心里很难过。
来自夜息的难过。
鸣云山上,夜息虽然亲手杀了它,却用自刎堕世的代价保住了它的神魂。如果任由大道惩处,绝不会只是碎掉它龙躯那么简单。
两百年前,夜息宁愿把选择交给刘远年,也不肯亲自动手找它算账。
为了它,夜息堕世轮回数千年。为了它,夜息即便毁掉自己,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它。为了它,夜息置神职于不顾,导致昆仑天宫落寞,龙脉失控,这片土地开始了数千年的血腥厮杀。
是对是错,都是因为它,夜息做了所有能为它做的一切。
可是在它的眼里,夜息的形象却永远是一个从没有关爱过它、为了苍生可以舍弃掉所有的铁面兄长。
正如当年夜息的感叹,它轮回死去数千年,到头来,却总归是错的。
早知道如此,当初何必?
这个仇恨让它念了千百年,并非几句话就可以化解。所以我并不想着向它解释什么,解释了它也不会相信的。
它站起来,浑身的杀气,其中又包含着无尽的沧桑。
“悲风已去,苦雨已过。神尊夜息,为了你所大爱的世间,仁慈的你,是否还能再杀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