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你奶奶又让你来传什么话？”
华嵘有些无奈地说：“爷爷，您又犯病了，奶奶已经去世六年了。”
“是吗？”老人沉默了许久，又传来了写字的声音：“哦。”
华嵘拿他没有办法，向他说出了来意。
老人不耐烦地说：“去去去，换什么眼睛，我哪会，别来烦我。”
华嵘不死心地又说了两句，老人显然很烦躁，回答一次比一次大声，估计再问一次就要发火了。
华嵘不敢激怒他，只能对我说：“杨师傅，我爷爷又犯病了，过段时间我们再来吧。”
也只能这样了。
他要带着我离开时，我听到写字的声音完全突然停了。
自从视力消退后，我的听力变得非常灵敏，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能捕抓到。
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臭小子，你刚说带来的这个小道士姓什么？”
他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
华嵘简单跟他说了我的来历。
老人蹭地站起来，凳子都直接摔坐了回去。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快步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腕，近乎逼问一般：“你叫什么名字？从广西的什么地方来？说！”
华嵘让他不要这样，我是他们家的客人，这不是待客之道。
老人不管那么多，他一定要得到这个结果。
我也没有隐瞒：“老先生，我叫杨千文，从广西桂林来。”
听到我的名字后，他立刻上手抬了抬我的两只眼皮，然后松开我，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念叨着到底还是来了。
华嵘顾不上我了，赶紧过去问老人的情况。
经过这么一吓，老人的神智好像也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他让华嵘扶我坐下，然后让华嵘到外边去等，他有事跟我说。
等华嵘出去后，他缓了好久，好像是在回忆什么。
接着，他直接给我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不会错了，近三十年了，孩子，我们又见面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把我劈得外焦里嫩。
他见过我……
那我的眼睛……
“对。”他看穿了我的想法：“你的眼睛，是我给你的。”
不等我询问，他就自己说出了经过。
九三年，西南二局成立之初，他作为外派专员，跟一位同事去湖南驻地指导。
九四年，在进行一个坑洞作业的时候，他们意外地挖到一具被封印的狐尸，差点让即将筹建完成的西南二局全军覆没。
是一个身穿紫袍的道士救了他们，并厉声斥责他们破坏了封印，哪怕消灭了狐尸，也救不了他们。
因为他们全被狐妖死前的怨气击中，那是有剧毒且无解的怪病。
但他让道士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妙手回春。
一手精湛的医术解了所有同伴的怨毒，还用中医神技移花接木法，把一个同事的断肢重新接了回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道士大感震惊，并问了他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道士问他能不能给人装眼睛。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认为道士是个疯子。但在经历了变故后，他的想法发生了改变，耐心地向道士询问原因后，才知道道士有一个生下来就没有眼珠的孙子。
习医的人对这种古怪的病症非常感兴趣，加上道士还许诺了他好处。
他妻子的身体一直不好，他空有一身旷世的妙手医术，救了那么多的人，却救不了自己的爱妻。
道士说他妻子是童子命，只是因为他的医术了得才能一直吊着命。
但是童子命本身就容易早夭，这是上天定下的，再了得的医术，也治不了命。
但道士却说有办法助他妻子度过童子劫，条件是，他必须让道士的孙子见到光明。
见识过道士本事的他当然不会轻易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跟局里打报告请假说要回京探亲，实则是暗中跟道士去了桂林。
他见到那个没有眼球的婴儿时直接被吓惨了，因为那个不仅没有眼球，眼眶里还散发着黄蓝异光，简直就是个怪胎。
在观察了婴儿的伤势后，他制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行医计划。
他需要一双其他婴儿的眼球，然后让道士用高超的术法配合他精湛的外科医术来进行装眼。
他是个疯子，道士也是个疯子，搜集来了不少眼球。
道士让他放心，这些都是一些被抛弃在野外刚刚咽气的婴儿眼球，并不是他去活挖的。
就这样，两个疯子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创造出了一个疯狂的奇迹。
而在装眼之后的半个月，他刚迈出门口，一道晴天霹雳差点把他给劈了。
道士找了一副棺材，让他躺在里面半个月，然后给他烧了好些个纸人替身才彻底没事。
之后道士也完成了约定，助他老婆度过了童子劫，在送他回去后，还用术法抹除了他的大部分记忆。
但记忆哪里是说抹除就能抹除的，他隐隐记得杨天一三个字，并且记得给一个古怪的婴儿装过眼睛。
可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他就记不起来了，也不确信是真实的还是做的一场怪梦。
直到刚才我的话，才让他猛然顿醒。
当年那件惊心动魄的疯狂行动，是真的。
听到这番离谱的讲述，我整个人都麻了。
我突然回想起在西山口的时候，谢主任曾跟我说，局里有个老前辈知道杨天一三个字，但是那个老前辈只见局里的人。
他说的老前辈，不会就是面前的华老爷子吧？
这真是一件比一件离谱了。
这时，华老爷子终于开始询问起我眼睛的情况。
医者在前，我不好隐瞒，但又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以免连累他，于是就简略地说是被一只很恐怖的鬼弄瞎的。
他又看了一下我的眼睛情况后，道：“眼球无伤，却已生力全无。看来弄瞎你的那只鬼，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挖走你眼睛的那只鬼。”
这句话再次让我三魂俱傻。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说：“虽然当年你爷爷对我做了隐瞒，可我是一个大夫，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有出生就失明的婴儿，却不可能有生下来就无眼的婴儿。只是有什么东西把你的眼睛给挖走了，而挖走你眼睛的那个东西，绝对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