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爷爷的尸体逐渐化成灰烬，剧烈的痛楚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我的双膝缓缓跪地。
杨羽走到我身旁，轻轻地说：“对不起。”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人子孙，目睹自己爷爷的尸体被毁，悲愤实属正常。
可我同时又是一个道士，非常清楚僵尸的危害。
刚才爷爷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连我都要杀，何况其他人呢。
此时不处理掉他，整个镇子都会遭殃。
如果让我来处理，刚开始的时候我或许会不知所措地任他逃走，可到最后，我采用的办法也只能如此。
以我目前的本事，无法镇压已经吸过血的僵尸，只能将其毁灭。
而且他们并不知道那是我爷爷。
可道理每个人都懂，心里的芥蒂却没有那么容易释怀。
我需要时间缓一缓。
我小心翼翼地收起爷爷的骨灰，径直离开。
回到北村，一直在等候的陈家人立刻迎上前来问情况，我没有搭理他们。
杨羽和杨柳是道士，除魔卫道是他们的职责，我可以理解。
可如果不是陈家的赌鬼贪心作祟，不去破坏我留下的五火压尸阵的话爷爷就不会蹦出来，就不会导致这种局面发生。
但是罪魁祸首都已经被爷爷咬死了，这些陈家的人都是无辜的，我不能迁怒到他们的头上。
而且，爷爷变成僵尸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何况爷爷还是令地脉崩毁的元凶，导致西山沟子死了那么多人，真的要闹起来，倒霉的绝对是我。
所以我不能声张，知道内幕人越少越好。
杨羽跟他们说事情已经解决之后，他们心中的大石落地，一个劲地对我们溜须拍马，并付了此次的酬金。
这次虽然是由杨羽收尾的，但杨柳是主力，所以这报酬理应都是她的。
不过她也没有显得有多高兴。
有陈家的人眼尖，发现我的情绪一直不对，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镇里后，杨羽跟我说他们有急事要离开，这就告辞了。
我没有挽留，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有了这么一遭，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反过来，他们也是一样。
回到家后，发现千雅一直在等我，我没有跟她说什么，只是让她回屋休息。
躺在床上，我的心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同时，我在脑海里把今晚的事情重新推演一遍，发现了蹊跷的地方。
最大的疑点，我明明把爷爷的尸体安葬在棺材里，那两条蛇是怎么把棺材弄到了老槐树下，而且我还镇尸咒和墨斗线把棺材封了起来，他是怎么跑出去的？
跑出去就算了，他怎么会大老远地跑到陈老太爷墓底下的那口棺材里？
这是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还有，他为什么要破坏西山沟子的法阵？
如果是想为我出气，那他大可以直接对高家动手，何必要破坏法阵捣毁地脉害死那么多人，把那么恐怖的东西释放了出来？
他是不是有别的动机和目的？
再且，我印象中的爷爷是一个温和谦逊的人，我几乎没听到过他说粗口，更不敢相信他会那么暴戾，那么心狠手辣。
再结合他跟我说的那些奇怪的话，我突然萌生出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
他不是爷爷！
可他确实长着爷爷的脸，恢复记忆之后也知道我是谁，这又该怎么解释？
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答案。
到了早上，天刚灰蒙蒙亮时，我迎着寒风独自上山，找了一个地方安葬爷爷的骨灰。
我没有为他起墓碑，只是点上了三根清香。
以旁观的视角来论，他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手上血债累累，绝对称得上是罪大恶极。
但无论如何，他是我爷爷，没有他的多年养育就没有现在的我。
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恨他，唯我不可，哪怕他要杀我。
我所疑惑的那些问题，等到再遇见他的鬼魂再寻答案吧。
如果我还有机会遇见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待到假期过完，学生开学的时候，我送千雅去学校。
她的心病还是早治为好，以我一人恐怕办不到，那就让她去人多的地方待着试一试。
至于落下的功课，过后再找机会补回来就是。
再至母校，看着熟悉的一切，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感叹。
地方还是熟悉的地方，但当年那些熟悉的人早已各自奔向天涯。
不过，还有很多老师记得我。
让老师记忆深刻的有两类学生，成绩出众的学霸、喜欢搞事的刺头，而我就是后者。
现在与老师之间已经没有了当初猫抓老鼠般的感觉，多是互相寒暄。
除了老师之外，还有一些成群结队的学生，看起来是学校的刺头。
里边有我们村的后生仔，大多都认识我，笑着喊千文哥。
我对他们回应，并麻烦他们平时帮我照料一下千雅。
虽然现在的风气好了很多，不像我们当年那么混乱，但学校里或多或少还是会有欺负人的情况，最能治这种现象的只有两种人。
老师和刺头。
他们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绝对不会让千雅被人欺负。
给千雅办完该做的手续后，我跟她到安排的宿舍去收拾东西。
巧的是，她的宿舍刚好就在当年我大战学姐的一层。
我没有声张，给她铺好席子和被褥后，安慰她不用紧张，如果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就行。
我知道她现在还不想跟这么多人待在一起，但她需要尝试着与外人接触，让自己可以融入到集体里。
我可以保护她一时，保护不了她一辈子。
她说：“哥哥，小雅一定会好好听话，不会让哥哥操心的。”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并拿了一些零食分给她的同舍同学。
我下楼之后，突然看到黄老师迎面走来，说有事跟我商量。
到了旁边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我以为她要跟我提之前的事情，但她并没有，而是问我还记不记得覃老师。
别的老师我可能会忘，覃老师那肯定是忘不了的。
那是我高中时候的班主任，教数学的，那时候我没少给他惹麻烦，也没少被他请家长。
不过他挺厉害的，听说前两年调到了邕城去任职。
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黄老师说：“千文啊，之前我询问覃老师关于你妹妹的事情，他说有事需要你帮忙，不知道你有时间不？”
需要我帮忙，那应该是遇到灵异事件了。
我先得知道是什么事，才能决定有没有时间。
得到我的同意后，黄老师打了个电话，让覃老师亲口跟我说。
一番寒暄后，他也说出了缘由。
几个月前他们学校有个学生跳楼，事情没处理好，现在闹了鬼。
黄老师代我询问千雅入学的事情时，他也记起了我这个神棍学生，于是想请我过去处理。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有时间。
我问他是哪所学校，他说出了校名。
我一怔，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突然想起来，当时我去给千雅买手机的时候，听见的手机店员工的对话。
信息完全吻合。
看来那些以为的偶然，都是命中注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