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一楼的观展人群里突然一阵骚动，动静如同浪潮一般，从远处渐渐朝着伊凝他们所在的地方传来。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余淮带着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柠檬。”余淮笑着叫了伊凝的小名。
伊凝也礼貌地笑了笑，“余淮哥。”
严玥、李欣蔓和安念言看到余淮，都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而王恩宇、陆森和高南琛虽然和余淮不熟，但是因为之前在一品公馆的一面之缘，礼貌地点头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余淮将礼数做全之后，温柔地注视了一会儿伊凝，才慢悠悠地扫了一眼站在伊凝身边的傅云珩，嘴角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好巧，学弟也在这儿啊。”
余淮来之前，对傅云珩这块狗皮膏药会黏在伊凝身边的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和亲眼看到两人在人群里旁若无人地说说笑笑是两码事。
余淮表面功夫做得再天衣无缝，还是躲不掉心里嫉妒和愤怒的恶魔在逐渐强大的事实。
如果不是因为周围有太多双陌生的眼睛或直接或间接地盯着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在伊凝面前变成那个她会更加不喜欢的自己，那他可能连逢场作戏都想省去。
傅云珩大抵是出于同样的顾虑，而摆出了友好的姿态，对余淮点了个头：“是挺巧的，又见面了，学长。”
余淮对傅云珩笑了笑，便没有再和他周旋，而是又重新看向了伊凝：“柠檬，这位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宋建国宋教授，咱们艺术学院的院长，也是我非常尊重的恩师。”
“老宋，这就是伊凝，咱们艺术设计的大一学生。”
余淮的两句话里，带了两个刺耳的“咱们”，傅云珩听得在心里直咬牙切齿。
伊凝乖巧地打招呼：“宋教授好。”
宋建国慈爱的脸上堆满了慈爱的笑意，微微对伊凝点了个头：“你好，伊凝同学。你的入学资料之前可是在我们院办公室被传了个遍啊，很多老师都想见见你。”
“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余淮这小子在我耳边一直念叨着的那个很优秀的学妹居然也是你。”宋建国一边说着，一边熟络地拍了拍余淮的肩膀。“我认识他这么些年，可很少听到他这么夸过一个人。”
余淮翘起唇角：“柠檬真的很优秀，今年A大入学的第一名，而且我给你看过她设计的东西，你不是觉得也很不错嘛？”
伊凝略显诧异地朝余淮看去。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余淮会把自己设计的东西拿给他的老师，额，也是她的老师看。
余淮解释说：“那天去表嫂工作室看到你设计的饰品很喜欢，就拍了些照片。刚好去老宋家吃饭的时候，聊到这个话题，就顺手给他看了你的设计。”
宋建国微微眯着笑眼。
其实余淮到他家吃饭那天，师徒两个人在书房里聊了很久，也聊了很多。可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他关心余淮个人问题的时候，余淮主动提起的伊凝。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他也不可能记错。
毕竟，能从余淮嘴里蹦出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实属难得。而且，还是余淮满怀温柔地主动说起来的，那就更是稀奇得很了。
在他的印象里，余淮主动跟他这位老师聊起的女孩子，也就只有余淮的前女友，那个叫齐可欣的小姑娘了。
宋建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肯定地说道：“是挺不错的，能够看得出来，在设计上很有天赋，细节和总体的处理手法上都很有力度。一个大一新生能做到那样，很不简单哪。”
伊凝有些不自然地说了句，“谢谢宋教授。您谬赞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被一个专业教授夸到这般高度，她是实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余淮看出了伊凝的局促无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接过话茬：“老宋，柠檬是个设计的好苗子，而且我可指着柠檬以后毕业了能够进Agnes发展，您老可得费费心。”
宋建国笑着指了指余淮，“你小子精得很啊，小算盘打得震天响。”
余淮耸着肩，眉眼带笑，一副和宋建国打趣的放松状态，“没办法，不精打细算着点，Agnes中国分部怎么办？”顺利地把话题绕了回去。
伊凝对上余淮的视线，笑了笑。
傅云珩感觉自己的脑袋上跟被安上了一个鱼缸似的，里和外虽然只隔着一层玻璃，却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可他还是全程保持静默，扮演着一位富有涵养的称职听众。
只不过，在余淮这么恬不知耻地拜托宋建国关照伊凝的时候，他莫名地回到了彼时在电梯里想要把余淮往死里揍的状态。
傅云珩微笑着在自己的脑海里揍了余淮一遍又一遍。
还是不解气。
就在他准备进行新一轮意念揍人的时候，余淮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一双充满疏离感的眼眸顷刻间蒙上了一层冷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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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着高定连衣裙的女生翩翩走来，站在宋建国的面前，“宋老师。”
宋建国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和她身边西装革履的男生，又看了看余淮，愣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对女生说：“可欣，今天你也回来了呀。刚才在座谈会上怎么都没见到你？”
“刚才座谈会上人太多了，我和我哥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都没什么机会跟您打招呼，这不是结束了就想着过来看看您。”
齐可欣微微一笑，眼睛微微一瞥余淮。
余淮没看齐可欣，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傅云珩感受到余淮和齐可欣之间诡异的气场，好像品出了一些什么，心里瞬间舒坦多了，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所言不假。
在喧闹的环境里，突如其来的死寂，让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可欣，谢谢你，有心了。”宋建国朝齐可欣笑了笑，又看向齐若燃，伸出手，“齐总，久仰大名，非常感谢您捐建的图书馆和美术纪念馆。”
齐若燃也伸出手，礼貌地和宋建国握了握，“宋老师，您客气了，这都是举手之劳。欣欣在家里可是经常提起您，之前在学校受了您不少照顾，谢谢您。”
听到齐若燃这么客套的话，宋建国脸色也是一下子没控制好，不知所措溢于言表。
哪里来什么照顾。
不过是当年齐可欣喜欢余淮，为了追余淮，经常跑到艺术学院来跟余淮一起上课；那个时候余淮对齐可欣态度很冷淡，可齐可欣还是锲而不舍地跟在余淮身后。
宋建国见多了喜欢余淮的女孩子给他递情书、送水、送礼物的，却没见过有一个女孩子能像齐可欣这样——即使余淮拒绝了，还不放弃的。
那个时候宋建国还挺欣赏这个小姑娘的，所以也替她在余淮面前说了些好话。
诸如“就算不喜欢，那也可以做个朋友。”、“小姑娘挺好的，你也别总这么冷冰冰的，有点伤人，毕竟她也是个女孩子。”
而在齐可欣面前，他也像个长辈一般，语重心长地开导着她。
宋建国没有过多插手这件事，但是大一下学期，当余淮牵着齐可欣的手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挺吃惊的，小姑娘当真追到了余淮。
只是两个人在大四的时候，突然就分手了；分完手，余淮就出国留学了，而齐可欣也在大四下学期到美国的茱莉亚音乐学院深造了。
从回忆里抽离开来的宋建国，干笑了两声，“齐总，哪儿的话，您太客气了。”
刚一说完，手机响了，宋建国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院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得先走了，你们聊。”宋建国收起手机，走之前还特意拍了拍余淮，“你师娘说了，让你有空了到家里吃饭。”
余淮点了个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