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红浮村,只有鸟叫与鸡鸣声。这样的祥和没有持续到苏江二人下车,就被另一番鸡鸣狗叫生打破。程母一身居家服,举着和人一般高的扫街用的大扫帚跑处家门口,滑下防窥车窗后,两人才看清她在追打自己的女儿。程橙蓬头垢面,抱着一个尺寸很小的行李包,不难看出她是要搬离这个家了。江泛迅速下车,他看到狼狈的程橙,再想到自己被一身血腥气味覆盖,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即将要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以至于他没有留意到,蹲在大门口颓废吸烟的程父。
苏循善看惯了各种舆论纷争,也旁观过不少争吵,但看到这样的一幕,还是忍不住跟着下了车。
“你看起来可没那么爱吃瓜”。江泛转过头对着隔着车淡定旁观的苏循善调笑了一句,就立刻加入了战场。
“程澄”。(程橙的曾用名)
程橙听到熟悉的温柔男声,身体僵在了原地。眼看着扫帚要打下来,江泛利落的用手拦了下来。
“哼,我就说你这死丫头在外面厮混了。不然干嘛急着搬出去”。程母的声音尖锐又沙哑,声线划过女孩的脸,让她的面颊瞬间就积起了绯红。
“老婆子,你可别乱说话“。程父一双眼似是要钻进车里,他看着眼前这辆崭新的卡宴脸上的怒气立马换上殷勤之色。程母被打断,看见一身脏污的男孩身后隐藏的华丽,也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苏循善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婉拒了夫妻二人进屋的邀约,和江泛交代了几句就上车离开了,留下几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干什么。
江泛没有任何前提地迈了两个大步,把惊到快要失声的程橙抱进怀里。程橙完全没有闻到男孩被夜晚的风吹到干硬的衣服上都是血腥味,她只感受到勇士身上的气血冲击着她的心。高考结束后,她在绝望中痛苦挣扎了一个月,只有数额固定的打工费用和还没到来的录取消息让她还能在睡梦中醒来。
“对不起,这一个月我太忙了”。江泛用右手轻轻抚摸着程橙的头,看起来干燥的头发摸起来一层油。少年的手背青筋如暗涌的河流蜿蜒游走,每一根血管的血都变得炽热,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位成熟的男性。两个人都没有向对方表明心意,但双方都知道自己被怀抱中的人爱着。
程母看着江泛的衣服特殊,又有些怀疑,直到听说也是那私立高中毕业的,她才放心下来。屋内,两人坐在狭小的客厅,程橙总想到电视剧花样男子里道明寺第一次拜访杉菜家的场景,她将自己代入女主角,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女主的难堪,现在这种难堪放大了百倍。她希望江泛亲眼目睹自己原生家庭的现状后立刻讨厌她,然后和刚刚那位看热闹的男人一样找个理由离开。可她也害怕,害怕男孩下一秒就不再爱她。
江泛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牵着女孩的手更紧了。程父提着一个椅子,坐在小桌子旁,要开口打探这个来历不明的异性朋友。毫无隔音效果的墙和门让隔壁卧室的呼噜声完整的传来,仿佛人就在旁边。程母温柔地叫着程澈起床,让他出门买早餐回来。
“她也配吃早饭?“程澈声音带着起床气,肥胖的身体深深嵌进了床上。程澈不配合程母演戏,急得她用手拍了一下儿子肥嘟嘟的屁股,巴掌抬起的瞬间圆润的肉像果冻一样弹了回来。从来没被碰过一根手指头的程澈一下子被激怒了,随手拿了个玩偶砸向他妈妈。
“我不想吃饭…我想直接离开”。程橙还是觉得江泛做客这事不仅不妥当,也没有必要,她已经租好了房子,只能着离开后再也不回来。
但江泛不能这样做,这家的其他成员明显很难用言语来说服,他没有明确理由的拉着女孩离开自己的家,以后会对自己有舆论上影响。
“你这样离开,确定他们不会纠缠不休吗?”。江泛的询问过于直接,程橙感到没有来源的羞愧。她知道自己又一次给江泛带来麻烦。
“叔叔,我想和你,还有阿姨单独聊一聊”。程橙在小小的四方院子里徘徊,她完全听不到里屋的交谈声。三人交谈完后,程澈正好买回来早餐进门,他完全没有搭理院子里的姐姐,只想着进门找江泛。
程橙局促不安地坐在人群中,显得她更像一个外人。父母热情地给让两人多吃一点,程澈本来一脸不屑,与程母交头接耳了几句,也转变了自己的态度。吃完饭,母亲没有让她去洗碗,反而还问她有没有东西需要带走,仿佛她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要被流放。
江泛迫切的想要得到还在他手边的幸福,拿起程橙放在门口地上的行李,就牵着程橙出门。江泛新购入的车,就停在门口。这辆战车赶走了昨夜的罪恶,让江泛打了场胜仗。
程橙任由江泛拉着自己走出门,她转头看着父母做最后的道别,她过去的家庭一脸喜色,只盼着她赶紧离开。
“你的父母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车内,江泛的右手握着副驾驶座上程橙的左手。他开出红浮村,马路上朝山市的路标是独属于他的凯旋门。
“可是,你还没有问我”。程橙的声音带着点倔强。
“你不愿意吗?”
“我愿意”。程橙的回答坚定,如果此时他不是在开车,一定会忍不住亲吻她的额头。
“那我们回家”。母亲去世后,回家两个字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了。
“我其实已经租好了房子”。连续两次的否定让江泛松开了紧握着女友的手,开始揉着自己马上就要皱起来的额头。
他把车停在路边,测过身双手握着程橙的肩膀,让她抬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你知道的,我默默等待了你很久。每次我想接你回来,都会担心我没有处理好的事情会牵连你”。这声‘接你回来‘激起了程橙寻求很久的归属感。只是江泛握着她肩膀的力度不自觉地加重起来,像是在给怀里的人施压。但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程橙想起江泛和她一样,也拥有过一个破败不堪的家。她感受着江泛的痛苦,这样的体会和自己经历过的无差别。也许这样的体验,就是两个陌生人相爱的意义。
“我现在和我的父亲一样,我继承了他所有的财产,我打败了伤害过我们的人,我的肩膀可以支撑你的心灵了。和我住在一起吧,程橙。帮我管理佣人,替我管理公司,和我一起上学,一起做饭,和我一起打造新的家庭…"。江泛说的有些上头,甚至想祈求她,但恳求的话语还是被离职拴着没能说出口,他不想自己看起来是个狂热的妄想狂。
“我答应你”。江泛的胸口再次被淋湿,这次不是血液,是眼泪。
“江泛,我愿意和你同甘共苦”。程橙的声音因为哭泣而颤抖,从对方的怀抱中抽离出自己时,她的脸被江泛的上衣蹭了一层血,像干干的颜料沾到了皮肤上。
江泛轻轻的吻了女孩蹭上血的那面脸颊,继续驾驶着车上路。这次的目的地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