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循善在睡梦中听到电话铃声,他早已习惯自己被这样吵醒了。
“喂”。他闭着眼睛,利落的从枕头下抽出手机,接通电话。睁开眼睛后,他看见清晨的光已经从厚重的窗帘透进了自己的卧室。
“哦,江克敏。我记得你”
等他赶到江泛那里,这位已经见过太多大场面的大经纪人,还是面露异色。江泛的右下颌的深棕色血液已经干涸,原本新鲜的血液从下颌角顺着江泛脖颈处的脉络流下来,深深嵌进了他皮肤的纹路。像叶子败光后的植物枝条。一位陌生人蹲在地上细心地替他擦拭双手的血液,一张张盈满红色液体的洁面巾堆在旁边被废弃物装满的垃圾桶外围。一身黑色的香云纱套装看着并无异常。看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轻薄又典雅的长袖衬衫与长裤的几处因为被血液浸湿,紧紧贴着江泛的肌肤。
“他伤情严重,但破裂的都是静脉,如果即时抢救,生还的可能性很大”。
苏循善一身杏色便衣坐在江泛身旁,血腥味一阵阵关进他的鼻腔,却没有让他多出一丝怜悯。他盯着垂着头的江泛,眼睛就像是黑洞,要把人吸进去。看起来就像是站在高处的审视者,用不带起伏的声调询问他。
“我发现他出事的时候,他已经伤得很严重了。我抱着他摇晃,他…一动不动的…。我…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很慌张….。”
“你确定这是你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吗?江少爷”
少爷这个称呼,让江泛产生了父母还在世的错觉,但只是持续了几秒钟。
江泛抬起了头,虽然他的语气很失落,但表情却似平常,身体向苏循善微倾,似乎对他刚刚的问题产生了兴趣。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也没来得及问对方是何时查了他的背景,苏循善就欣慰的拍了一下江泛的肩膀。
“不过,我对你的回答很满意”。
苏循善精通人性,他知道江泛为何在如此不堪时和他见面。在此之前,苏循善和江泛都只是匆匆一瞥。
第一次,是苏循善与于芋一起在公司附近吃饭,一身学生制服的江泛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食客的注意。苏循善放下筷子看着门口的少年,心想这附近有好几家娱乐公司,江泛兴许是被签在其中一个。令他惊喜的是,江泛径直走到于芋身旁,拍了一下于芋背对着门口的后背,将于芋遗忘在家的身份证递给他。他婉拒于芋一同吃饭的邀请,和苏循善对视了一眼,便转身离去了。那次见面后,苏循善一直想从于芋那里套出这位少年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如何自然的开口。他直观地感受到于峰对孩子寄予厚望,苏循善那时还不能在圈内稳稳地扎住脚跟,如果多个人争抢资源,必然失去小艺人家长的信任。
第二次见面时,是于芋失踪后,他确认消息后,理性判断于芋健康生还的可能性太小。在公寓小区外的停车场一边踱步,一边在脑海里搜寻新的替代品。在他正要打开车门回去时,江泛的声音让他转过头。
“这个是你利落的吗?”江泛拿着一盒塑料薄膜还没被拆开的烟,递给苏循善。
“不是”苏循善利落的否认,但是却突然微笑起来。他用眼神上下打量起江泛,丝毫不觉得这样会让眼前这位中学生感到惊恐。
他看见江泛的眼睛和他一样,没有悲痛,反而亮亮的,像是在等待些什么,他就知道两个人能一起共事了。江泛没有少年单纯,也没有青涩。他机敏又冷血,是苏循善想要培养的人。
“好吧,我确实有东西遗忘在了你那里”苏循善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张白色的名片。江泛双手接过,苏循善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被烫银工艺写在了特种绵纸上,和他本人一样。低调又高端,只是使用这种颜色的人有洁癖的可能性大了一些。
“改天有空的时候,可以找我归还”。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江泛脱去校服变成了可以独立驾驶的青年人,只是今天这样强度的刺激,不能让他单独回家了。苏循善联系好了代价,就把江泛带上车。对他的背景和过去经历进行调查后,苏循善有很多话想和他说。知道今天并不合适畅聊,就看着坐在驾驶座的江泛,问道:“你还好吗?”
“还好,我没有受伤”。
“我是说你的心情”。
“我很好”。江泛爽朗的侧过头,对着驾驶座的年轻长辈笑了一下。
苏循善就连江泛的地址也打听清楚了,完全没有询问就往他家赶去。在温润的外表下,他控制狂的一面隐隐约约冒出头来,他的工作能力让这样的性格缺陷变成了人格特点。
“我想去另一个地方,只是有点远”。
“只要还在朝山就行”。
“不在”。苏循善迟疑地顿了几秒,但还是答应了。
走到村子边缘,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江泛直直看着前方的道路,过了迷雾森林后,路边的建筑逐渐破败,景色也更加萧条。可江泛却洗去了一整晚的疲态,连肢体动作都写完了期待。
“是见女孩子吗?”江泛被问的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以后不能这样随便见人了,被人发现的话,公关费用你自理。下周一开始来公司,你也该接受培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