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喜月心乱如麻,默默地低下头。
“回来吧,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金老爷子说,“再说,你不是认为天下男子皆薄幸吗?”
这话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金喜月混沌的思绪。
金喜月茫然地抬起头。她记起了过往,曾经她是那样厌恶为人妻子,将男子视为薄情郎。
而如今,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阿爷,正因为天下男子皆薄幸,所以我遇到了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才会倍加珍惜,愿意以性命相随!”金喜月大声说,心中思绪澎湃万千。
金老爷子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月姐姐,我能帮你什么,你尽管说!”身后响起了三妹的声音。
金喜月回头,看到三妹和二姐站在院门处,两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坚毅和笃定,让她忍不住眼眶发热。
二姐上前一步,语气诚恳:“阿爷,我知道您疼月妹妹,可是这是月妹妹此生爱上的人。她割舍不下,只能追随,您就随了她的愿吧!”
“阿爷,求你了,你就答应月姐姐吧。”三妹抱着金喜月,祈求地望着金老爷子。
金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你们……罢了,罢了。”
他似是无奈,转身往屋里蹒跚地走去。金喜月忍不住喊:“阿爷,你做什么去?”
“还能做什么?把那份退婚书拿出来给你!你好拿给常安宁,让他亲手撕了!”金老爷子回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金喜月破涕为笑,从袖中掏出一只卷轴:“阿爷,不用你去拿了。我……我已经把退婚书给偷出来了。”
“你、你你!你这样成何体统!”金老爷子哭笑不得。
金喜月郑重其事地将退婚书拿在手里,对金老爷子行了一礼:“阿爷,我这就去找常安宁了。多谢阿爷成全。”
说着,她转身就往院外跑去。三妹和二姐急匆匆地跟上:“月姐姐,别急,大姐让你去皇宫外等候消息!”
大姐?
金喜月惊喜地停下脚步。
大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老大,江大人和大小姐也帮忙打探消息,你放心,你想做什么,大小姐都支持你。”
“马车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皇宫外等着。”二姐说。
金喜月点头,匆匆出门,上了停靠在门口的马车。马车粼粼地往皇宫而去,金喜月的心也揪成了一团。
手心蓦然一暖,是二姐和三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金喜月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脉脉地望着彼此。
很快,马车就到了皇宫脚下。
金喜月刚下马车,就看到大姐从一辆马车里掀帘而出。她急切地上前握住金喜月的手:“月妹妹,如我所想,你还是来了。”
大姐嫁过去已经数月,面色比以往红润,气色也好了许多。金喜月反手握住她的手,心头的焦灼按捺不住,急声问道:“大姐,可有他的消息?”
“你别急,有消息你江大哥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大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可想清楚了?他此番进去应询,万一出来后,再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小爵爷了呢?”
金喜月低头苦笑:“可是,我喜欢的不是小爵爷,而是常安宁。”
那一刻,功名利禄都不重要了。
她要的从来都只是常安宁这个人,不是他头顶的光环,不是他手握的权力,更不是那些附着在他身上的虚名浮利。只是那个会为她蹙眉、会偷偷给她塞麦芽糖,会陪她看星星的常安宁。
大姐心疼地抚摸着金喜月额前的碎发,喃喃地说:“你是个比我还痴心的人,希望常安宁未来不会亏待你。”
正说着,宫门大开,江晚声快步走了出来。几个姐妹忙迎了上去,金喜月更是心急:“江大哥,常安宁呢?”
江晚声面上为难:“月妹妹,圣上大怒,已经掳去常大人的封号,贬到岭南为官了。”
金喜月心头钝痛,身形一晃,差点站不稳。
大姐赶紧扶住她,低声问:“怎么会这样?官家难道不会顾及忠义大将军几分面子吗?”
江晚声压低了声音:“朝中有人推波助澜,就算是忠义大将军,官家也是盛怒难却。”
“推波助澜?那,那就是因为那个案子……”金喜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江晚声脸色一变,大姐忙捂住她的嘴:“好妹妹,快别说了,现如今这就是大祸源头啊。”
金喜月心里拔凉拔凉的,她知道科举贪腐案涉及众多,常夫人不过是一个幌子,背后有不少势力在按压这件事!
所以,常夫人才能以一个“不孝”的罪名,轻而易举地扳倒了常安宁!
金喜月想通了这个道理,更加绝望了。她看向江晚声的身后:“他呢?他在哪里呢?”
江晚声微微叹气,从袖中掏出一块莹白的玉珏。玉质温润,却在日光下泛着一丝冷意。他将玉珏递给了金喜月:“这是他托我送给你的。”
玉珏,与君长诀。
金喜月脸色发白,浑身发冷:“他,他要和我诀别?”
“此去岭南,山高路远,一路上豺狼虎豹、流寇匪患不知有多少!他不跟你诀别,难道还要拖累你不成?”江晚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用情至深,可是眼下小爵爷的确失势了。就连三皇子也要避嫌……”
金喜月冷笑:“树倒猢狲散?”
“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总要先护住自身周全,何况三皇子……不日也要大婚了。”江晚声忍不住看向三妹。
金喜月却没接话,只死死盯着那枚玉珏,眼底翻涌着不甘与执拗,猛地抬头追问:“他现在在哪里?便是要送这东西,也该亲自来见我!”
江晚声垂眸,神色黯然:“他从旁门……已经离开。就算你此时不去追,他也明白你的心意了。金喜月,听我一句劝,这件事……就算了吧!”
“月姐姐,要不……我们回家吧。”三妹早已泪凝于睫,可怜兮兮地央求着金喜月。
大姐和二姐也拉住了金喜月的袖子:“月妹妹,咱们回家去,就当今日我们没来过这里。好不好?”
金喜月看着手中的玉珏,默默地闭上眼睛。只是过了短短的一瞬,她便做了决定。
“他到底在哪里?”她执拗地问,“你今日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江晚声愣住,只能指了指北方:“如果你现在去城东的悦己驿站,可能还赶得及。”
“多谢!”金喜月扭头走向马车,利索地解下了拴马的缰绳。大姐知道她要做什么,扑上去拽着她的衣袖,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月妹妹,你就这样决定了?你真的要跟他一同去岭南那个蛮荒之地?”
金喜月回过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她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大姐,我对常安宁的心,同你对江大哥的那般,是一样的。”
只说了这一句,大姐便慢慢地松开了手。
金喜月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三姐妹站在原地仰望着她,眼底虽有担忧,却再无半分阻拦之意。
金喜月忽然明白,或许此刻她们都懂了——人生一世,若能顺着自己的心走一遭,哪怕前路风雨飘摇,也是最好的归宿。
不再犹豫,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随着一声清越的马嘶划破长空,枣红马载着她朝着城东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