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中毒了!
戴思恭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太子标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
马秀英身躯晃了晃,吓的朱元璋连忙扶住她,搀扶着她在一旁坐下。
老朱拳头死死地攥在一起,瞟了太子标一眼后,扭头对毛骧耳语了几句,后者立刻匆匆离去。
马皇后此刻心神大乱,强忍着心中的不安,立刻追问道:“骜儿,戴医师,那雄英这毒该如何治?”
戴思恭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连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治?
更别提患者还是皇长孙朱雄英,又是被人下毒,分明就是一场皇室天家的是非争斗。
冒然卷入其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戴思恭并没有开口,而是选择看向李骜。
昭武侯李骜,大破云南的少年神将,近些日子可是风云人物。
戴思恭倒是想要看看,李骜这位神将,敢不敢出手救下朱雄英。
见此情形,李骜直接了当地开了口。
“戴医师,麻烦你先给雄英耳尖放血!”
听到这话,戴思恭顿时一愣,却并未动手,而是看向了老朱与马皇后。
朱雄英身份尊贵,没有皇帝陛下的命令,那是万万动不得的。
老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狠狠点了点头。
“戴思恭,按骜儿说的做!”
陛下金口一开,戴思恭也不废话了,立刻取出银针,李骜也上前帮忙。
此刻的朱雄英,或许是受到了惊吓致使毒发,整个人都昏死了过去。
努力回忆了半天,李骜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揉按朱雄英的双耳,不停的揉啊,使之耳部的血脉流畅活跃。
揉了许久后,李骜示意戴思恭取出一根长针,先放在烛火上烤炙,算是毒,然后擦干净长针。
指着朱雄英耳廓上方的一个点,李骜道:“此处落针放血,先试试。”
戴思恭仔细看了一眼,道:“果然是耳尖穴,耳尖穴对应脏腑风、火、痰、瘀之症,倒是符合辩证之理……”
李骜无语道:“戴医师,咱们现在是治病,不是上课,您能赶紧落针吗?”
戴思恭哼了一声,一手执针,对朱雄英耳尖的耳尖穴位刺下去。
针入耳尖一两毫米,继续深入,血珠立刻浮现。
随后李骜又道:“毒入奇经八脉,当以子午流注针法取穴。”
话音一落,李骜就指挥着戴思恭捻起三根金针,在朱雄英百会、膻中、气海三穴精准刺入。
坤宁宫的夜变得格外漫长。
李骜与戴思恭亲自为朱雄英施针,九根金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
老朱与马皇后在一旁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惊扰了他们。
至于太子标,从方才起脸色就一直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骜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戴思恭也累得不行,眼神却亮得吓人。
这位昭武侯,竟然还精通医术!
老朱见状立刻追问道:“骜儿,情况如何了?”
“针已经用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李骜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舅爷,这急也没用,只能看小雄英的造化!”
此话一出,老朱眼眶顿时就红了,马皇后更是泪眼婆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了约莫有两刻钟时间,一名御医突然惊喜的道:“醒了!长孙殿下醒了!”
听到这惊喜的声音,朱元璋、马皇后四人哗啦一下就围了过去。
朱雄英突然剧烈抽搐,侧脸呕出一滩腥臭黑血,然后虚弱的看着众人,最后目光停在马秀英脸上,眼泪登时就滚滚而下。
“皇祖母,呜呜呜,我好难受……”
气若游丝的呜咽让马皇后瞬间崩溃,她死死攥住孙儿颤抖的小手,泪水砸在朱雄英手背上:“乖,祖母在,祖母在……”
朱元璋颤抖着伸手,又在半空僵住,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捋顺孩子凌乱的发丝,粗糙的指腹擦过滚烫的额头:“英儿别怕,皇爷爷给你做主!”
太子标挤在人群外围,指节发白地抓着床幔,泪水无声滑进浓密的胡须。
周围人不禁为这祖孙情深感动,李骜心里也酸酸的。
朱雄英这小子,真是备受万千宠爱啊!
简单安抚了朱雄英两句,老朱就扭头看向了李骜,此刻已经是虎目含泪,道:“骜儿,这一次又多亏了你啊!”
李骜笑着摆了摆手,道:“舅爷见外了,都是自家人。”
“小雄英这吐出来的正是毒血,他身上的红疹也消散了不少,证明大部分的毒已经被戴医师给逼出来了!”
“当然,保不准还有一些余毒,所以后面还要进一步的治疗,这些戴医师再清楚不过。”
听到这话,戴思恭心中顿时对李骜生出了感激之心。
因为李骜这么说,无疑是将救下皇长孙的功劳,大部分都送给了他戴思恭啊!
老朱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戴思恭,你这后生很好,虽然年轻了些,但是医术高明啊!”
“英儿后续的治疗,咱就直接交给你了,你说怎么治咱都听你的,绝无二话!”
戴思恭慌忙跪倒在地,谢恩道:“多谢陛下隆恩!”
老朱上前将他亲手扶了起来,又是一阵勉励。
李骜来到床前,见朱雄英在打量自己,他就笑道:“小雄英莫怕,很快就好了。”
朱雄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骜也没有多想,按照流程小心的为他做检查。
毕竟朱雄英还是个孩子,所以李骜尽可能地变得温柔,说话都不自觉的带着哄孩子的语气,检查时的动作也特别轻柔。
当温热的掌心覆上冰凉的肌肤,朱雄英突然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李骜专注的眉眼。
他虽然小但是并不傻,哪里不知道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的命,所以看着面前的李骜,朱雄英只觉得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灵也会变得脆弱。
朱雄英幼年丧母,太子标忙于政务对他少了几分关心,平日里反而是马秀英对他关心更多一点。
但有些感情,是别人无法代替的,比如父爱和母爱。
可以说,在感情上朱雄英是有很大缺失的。
记忆里父亲总是匆匆而来,袍角带起的风还没散就已走远;而此刻这双染过鲜血的手,正将他发烫的额头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得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盏。
面对救了他的命,此刻又柔声细语的李骜,酸涩突然涌上鼻尖,朱雄英咬住下唇,将脸埋进绣着金线的软枕——要是这个人,能一直这样守着自己该多好。
他一定会保护我,照顾我,就像现在这般。
一种信任感和亲近感油然而生。
朱雄英从昏迷中苏醒,毒素已经被逼了出来,红疹也消散了不少,已经脱离了危险。
接下来,只需要交给戴思恭,慢慢针灸服药就好了。
“你是那个少年神将吗?”当李骜起身要走时,细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朱雄英眨着大眼睛,突然发问。
听到这话,李骜先是一愣,随后绽放出了笑容。
“如果你说的是踏平云南那个人,就是我了!”
朱雄英苍白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眼中更是多出了异样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