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李文忠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霎时间,整个病房乱作一团。
“大都督?!”
“文忠哥……”
“叔父!”
“爹!”
众人乱作一团。
汤和踉跄着扑到床前,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探向他颈间,浑浊的老眼里泛起血丝,“保儿醒醒啊!你睁眼看看,咱哥几个都在这儿!”
戴思恭急忙上前诊脉,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这位御医可是救活了皇长孙朱雄英,一身医术无需多言。
然而戴思恭详细诊断一番后,眉头却不见舒展,反而愈发凝重,直至如同寒霜。
当他缓缓松开手时,满室人的呼吸都凝滞。
戴思恭起身看向李骜与老爷子李贞。
“曹国公尚有一丝游丝……用药吗?”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畔。
老爷子李贞的手杖“当啷”落地,整个人向后栽倒,幸好李景隆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他。
这时候老爷子要是再出什么事儿,那可真就乱了套了。
太子标擦拭掉眼泪,追问道:“戴御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戴思恭摇了摇头,道:“若是用药,曹国公可以醒来……回光返照!”
听到最后这四个字,所有人全都明白了。
大夫一般给贵人看病的大夫,都会有一些特殊手段。
这些手段很危险,堪称虎狼之药,用了只会让病人回光返照,平日里是不敢用的,比如“还魂散”什么的。
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比如皇帝濒死,他们就会用这种办法进行最后的尝试。
就算治不好病,也要让皇帝醒过来,留下遗言后再死。
满室皆寂,死寂如坟。
所有人都看向了老爷子李贞。
毕竟这个时候,只有他才有资格做出这个决定。
“用药……吧!”李贞抹掉眼泪,颤巍巍地开口道:“这都是保儿的命,怪不得他人!”
众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老爷子已经听不进去了。
“大家都出去吧,留我这个糟老头子,陪儿子多说几句话。”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落泪。
如果说李文忠病逝,谁最伤心欲绝,莫过于这位老爷子了。
他毕竟是李文忠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谁又能明白呢?
众人面面相觑后,正准备离开。
戴思恭也从药箱里面,缓缓取出一瓶虎狼药丸。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却突兀响起。
“慢着!”李骜起身看向众人,“叔父不是必死之局!只要取出那枚箭镞,他尚有生机!”
这话如同一把重锤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周德兴的喉结上下滚动,埋怨道:“李小子!你莫不是伤心糊涂了?那箭镞卡在心肺之间,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戴御医等太医院圣手,岂会不知取箭之法?”太子朱标红着眼眶上前,声音里带着恳求,“可文忠哥这伤势……”
不怪众人不相信李骜,实在是李文忠这箭伤太过凶险。
心肺之间,如何动刀?
难不成将人从胸膛给划开吗?
李骜却没有退让,道:“只要找到箭道,以快刀剜肉取铁,再辅以金疮药止血——”
眼见众人不相信,李骜又看向戴思恭,这个曾经与他合作过的名医。
“戴御医,可知这剖开皮肉之术?”
面对李骜的询问,戴思恭皱着眉头给出了回答。
“上古之时,医有俞跗,治病不以汤液醴酒,鑱石挢引,案扤毒熨,一拨见病之应,因五藏之输,乃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搦髓脑,揲荒爪幕,湔浣肠胃,漱涤五藏,练精易形……”
这是说上古黄帝时代的神医俞跗,已经有高超的外科手术技巧,可以割开皮肤剖开肌肉,疏通经脉,结扎筋腱,按治脑髓,触动膏肓,疏理横隔膜,清洗肠胃,洗涤五脏。
当然,吹牛逼的成分比较大,所以众人听后全都难以置信。
“荒谬!”太医院判刘太医突然拍案而起,胡须气得簌簌发抖,“开胸取箭岂可儿戏?那是要剖开皮肉,直视脏腑!稍有不慎便是血如泉涌,当场毙命!”
李景隆突然跪倒在李骜面前,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骜哥儿!我知道你想救我爹,可别让他走得不安宁啊!”他泣不成声,“就让他安安静静地去……”
李骜的胸膛剧烈起伏,顿时青筋暴起。
他当然知道动手术风险极大!
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大明,连消毒用的酒精都都没有,更别说灭菌环境的手术室。
想要给李文忠做开胸手术,这危险性,怕是真比不动手术更大。
这也难怪戴思恭等御医都不敢动手取箭簇,实在是危险性太高了些。
而且李文忠又是大明柱石,更是老朱陛下的亲外甥,这要是箭镞没取出来,李文忠有个闪失,直接死在手术台上,谁能够担得起这个责任?
提高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的多样化和现代化,这将会是一个长期而又相当艰巨的任务。
关键在于,李文忠现在已经等不了了!
而李骜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文忠就这样死去!
自从他来到大明,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李文忠这位叔父一直毫不保留地支持他照顾他,将他视为亲子,而李骜也真正将李文忠当成了家人。
所以不管如何,哪怕还有一线生机,李骜都绝不会放弃。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李骜通红的眼眶。
“我愿立军令状!若救不活叔父,甘愿以命抵命!”
“李小子,你这是胡闹!”汤和气得浑身发抖,“这是拿你叔父的命赌!”
“对啊李骜,何苦如此?”太子标也叹气道。
“但也可能是一线生机。”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贞不知何时已拄着拐杖站起,浑浊的眼珠里燃起奇异的光。
老人的声音哽咽,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骜儿,你动手吧,想怎么做?”
太子朱标脸色骤变:“老爷子!此事干系重大,须得禀明父皇……”
“李小子,你莫要执迷不悟!”汤和拄着拐杖上前,苍老的声音带着颤抖与痛心,浑浊的眼中满是焦急。
“李骜!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容不得你胡闹!”周德兴气得满脸通红,显得怒不可遏。
太医院判刘太医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骜的手都在颤:“开胸取箭?简直是天方夜谭!这等荒谬之举,必将害人性命!”
李骜面色冰冷,眼神坚定如铁,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劝阻,心中的决心却愈发强烈。
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低沉而坚决:“今日,这箭镞我取定了!”
“这是我李家的家事,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李骜!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太子朱标向前一步,脸上满是震惊与担忧,“这可不是儿戏,稍有差池,文忠哥他就……”
“够了!”李骜突然暴喝一声,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语,病房内瞬间陷入死寂。
李骜看向门口李猛,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猛,将大家都请出去!”
李猛身形魁梧,满脸横肉,闻言大步踏入病房,虎视眈眈地扫视众人。他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让不少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刘太医气得胡子都在颤抖,“竟敢阻拦太医施救,延误病情!”
“李骜!你若一意孤行,必将后悔莫及!”汤和痛心疾首地喊道。
在李猛的驱赶下,众人被迫退出病房。
门外,众人仍在怒骂不止。
“简直是疯了!这等荒唐行径,必出人命!”
“李骜这是要将曹国公往绝路上逼啊!”
“如此胡作非为,该当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