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罡风卷着碎雪扑在赵府朱漆大门上,兽首衔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毛骧摩挲着腰间绣春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很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这要是真做了,那就得……赌命了!
他身后三百锦衣卫如临大敌,飞鱼服上的云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沉吟片刻之后,毛骧陡然高喝道:“给我砸!”
随着一声暴喝,撞木轰然撞向大门。
朱漆剥落的瞬间,门内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毛骧一马当先冲入庭院,绣春刀出鞘的寒芒划破夜色,一众锦衣卫蜂拥而入,控制住了府内所有人。
穿过九曲回廊时,暖阁内传来娇笑声与喘息声。
踹开房门的刹那,热气裹挟着浓烈的熏香扑面而来。
赵瑁半裸着身子躺在美人榻上,怀中搂着轻纱覆体的小妾,脚边檀木桌上摆满珍馐美馔。
见到闯入的锦衣卫,他先是一愣,随即暴跳如雷。
“哪里来的狗东西?滚出去!”赵瑁抓起案上的杯盏狠狠掷来,“知道本官是谁吗?礼部尚书!你们这是擅闯官邸,该当何罪!”
他脖颈青筋暴起,眼中满是不可一世的骄横。
毛骧侧身躲过飞来的杯盏,神情戏谑地看着眼前的赵瑁。
“礼部尚书赵瑁,洪武八年以儒生出仕,历任琼州知府、吏部侍郎。”
“既然知道本官,尔等还敢……”赵瑁不仅破口大骂,“锦衣卫又如何?不过是群鹰犬罢了……”
面对赵瑁的辱骂,毛骧死死地按着刀柄。
然而他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赵瑁卷入了此案之中,唯有……
等等!
或许是个机会!
毛骧脑海中陡然闪过一道亮光!
赵瑁的叫骂戛然而止,因为突然掏出李骜那张用鲜血写下的名单,在摇曳的烛光下展开。
“刑部尚书王惠迪、户部侍郎王道亨、兵部侍郎王忠、工部侍郎麦志德……这些人,赵尚书可还记得?”
说这话的时候,毛骧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这不过是他临时想出的诈术,若赵瑁真与此案无关,自己必将万劫不复。
然而当名单打开的刹那,赵瑁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怀中的小妾吓得尖叫着滚落榻下,而他却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日前的雨夜,正是在王惠迪的密室里,他们围坐在紫檀木桌前,商讨如何应对锦衣卫的追查。
而他赵瑁,正是那个主持议事的老者,这个贪腐集团的魁首。
“你……怎么会……”赵瑁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方才的嚣张跋扈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丧家之犬般的惊恐。
见此情形,毛骧心中大惊,表面却不动声色。
他望着瘫在地上的赵瑁,终于明白李骜为何如此笃定——这个平日里端方守正的礼部尚书,果真是整个贪腐集团的幕后黑手!
可是,李骜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实在是令人费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毛骧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激动得面红耳赤,喉咙里突然溢出一声近乎癫狂的笑!
他赌对了,也赌赢了!
他颤抖着看向手中那份名单,郭桓、王惠迪、赵瑁……这些名字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工整的楷书,而是一颗颗即将滚落的项上人头。
六部全军覆没,侍郎以下官员尽数牵连,这桩案子的规模,怕是要超过当年的胡惟庸案!
这必将是大明开国以来最轰动的大案!
而毛骧也将踩着这些贪官污吏的尸骨,铸就锦衣卫的赫赫凶名!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府前的气氛同样剑拔弩张。
蒋瓛率领的百人小队被拒之门外,王惠迪身着绯袍,威风凛凛地站在府门前。
“蒋瓛!”王惠迪的声音响彻夜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前来缉拿本官?”
“有本事你把陛下的圣旨拿出来,否则再敢擅闯,本官定要参你个图谋不轨!”
他身后家丁个个手持兵刃,严阵以待,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王惠迪表面上气焰张狂,实则却是色厉内荏,做贼心虚不过如此。
但他为了活命,就只有赌一赌锦衣卫没有确凿罪证,所以才敢拦着蒋瓛。
蒋瓛握紧刀柄,额角沁出冷汗。
确实,锦衣卫调动需有皇帝手谕,哪怕是口谕,而他们此次行动太过仓促,别说皇帝陛下的手谕口谕了,甚至皇帝陛下都不知情。
但想到李骜严肃的表情和十万火急的语气,他咬牙道:“王尚书,你涉嫌郭桓贪腐案,请立刻随在下回诏狱受审!”
“哈哈哈……笑话!”王惠迪仰天大笑,“仅凭你空口白牙,就要拿本官?没有圣旨,一切免谈!”
锦衣卫果真没有证据!
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仿佛胜券在握。
只要平安度过了今晚,明日就可与同党商议如何应对这些该死的鹰犬!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王弼率领的禁军举着火把如火龙般席卷而来,当王弼出现的一刹那,整个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火光映亮了王惠迪骤然惨白的脸。
陛下调动禁军了?!
“陛下口谕:禁军全力配合锦衣卫捉拿郭桓案涉案官员,任何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王弼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蒋瓛听后先是一愣,然后瞬间欣喜若狂!
骜哥儿啊骜哥儿,你真是牛逼啊!
下一刻,蒋瓛挺直腰板,大步上前,突然拔刀。
下一刻,护院统领被蒋瓛一刀贯穿咽喉,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温热的血雨溅在王惠迪脸上,腥甜的味道在萦绕在鼻尖。
刚刚就是这个家伙最嚣张!
蒋瓛杀了一人解气,这才看向王惠迪。
“怎么?王尚书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蒋瓛的声音冰冷如霜,刀尖已经抵住王惠迪的喉结。
此刻的王惠迪面如死灰,先前的嚣张彻底化作惊恐,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却被蒋瓛一把揪住头发强行拉起。
当冰冷的铁链套上脖颈时,他仍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不可能……消息不可能走漏……”
“别忙着瘫,”蒋瓛凑近他耳边,语气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戏谑,“待会儿去诏狱的路还长着呢。听说那里新制的夹棍,能把人的腿骨生生夹成齑粉;还有那剥皮凳,剥下来的人皮能完整得连眉毛都不掉一根......”
王惠迪的裤腿间突然渗出深色水渍——他被吓尿了。
温热的尿液混着地上的血污,在寒意中腾起袅袅白雾。
蒋瓛嫌恶地松手,看着王惠迪狼狈地跌坐在自己的排泄物中,绣春刀随意一挥,溅起的血珠在王惠迪脸上画出可怖的血痕。
“拖走!”蒋瓛甩了甩刀上的秽物,看着锦衣卫如拖死狗般拽起王惠迪。
那绯色官袍拖过满地狼藉,扫过护院统领逐渐冰冷的尸体,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宛如一条狰狞的巨蟒,蜿蜒着没入夜色之中。
整个京城的夜彻底沸腾了。
飞鱼服与绣春刀在街巷间穿梭,此起彼伏的撞门声吓得百官瑟瑟发抖。
三品以上官员府邸的朱门次第洞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们,此刻有的狼狈逃窜,有的强作镇定,却都逃不过锦衣卫的追捕。
寅时三刻,囚车辘辘声惊醒了沉睡的京城百姓。
透过结霜的窗棂,他们看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们蓬头垢面,被铁链串成一串。
雪地上拖出的血痕蜿蜒如蛇,在熹微的晨光里泛着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