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侯府。
已经是日上三竿。
李骜仍旧抱着娇妻沉浸在温柔乡里面。
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儿,老朱也给李骜放了假,所以夫妻二人一门心思地“战斗到底”,想要尽快生个一儿半女的。
李骜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顺其自然就好了,可徐妙清毕竟是女子,深受森严礼法的影响,所以一直想要怀上。
考虑到妻子承受的压力,李骜也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整日颠鸾倒凤,好不潇洒。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世人诚不欺我啊!
“侯爷,锦衣卫来人了!”李猛的声音突兀响起,惊得帐幔内的两人同时一震。
紧接着李骜就坐了起来,迅速穿好衣服就准备出门。
徐妙清睫毛轻颤,朦胧睡眼中满是担忧:“夫君,锦衣卫找你做什么?”
毕竟这锦衣卫可是天子鹰犬,凶名赫赫,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没事儿。”李骜笑着安抚道,“我帮他们查个案子,估摸着是有线索了!”
听到这话,徐妙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李骜也不过多解释,穿过九曲回廊,李骜踏入前厅,便见毛骧正焦躁地来回踱步,官靴在青砖地上磨出刺耳声响。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双眼布满血丝,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泥浆,显然是星夜兼程赶来。
“怎么?这是追查到线索了?”李骜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毛骧猛地停下脚步,声音沙哑如破锣:“他们与户部勾结,暗中倒卖官粮!”
“噗——”李骜一口茶水喷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茶盏的指节泛白:“你确定?”
毛骧从怀中掏出一卷皱巴巴的账本,重重拍在案上:“这是从周远藏在当铺里的箱子搜到的密账,上面详细记录着漕船往来次数、装载数量,还有户部的批文!”
“哦对了……周远妻儿都被灭口了,孩子不过七八岁。”
听到这话,李骜脸色愈发铁青,眼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这些畜生倒是够狠,斩草除根,毫不留情。
李骜展开账本细细查看,烛火映得他眉眼愈发冷峻。
漕运日期、船只编号、交接暗号……所有细节都显示,这绝不是普通的走私案。
可若真是倒卖官粮,那些人未免太过胆大妄为——老朱陛下对贪污腐败零容忍,凡涉及官粮者,轻则剥皮实草,重则株连九族。
敢在洪武大帝眼皮子底下倒卖官粮?
失心疯了吧?
“这件事儿狠蹊跷。”李骜指尖敲击着账本,发出哒哒声响,“国库守卫森严,粮册每日三查,尤其是空印案后,朝廷规章制度越发完善,仅凭一个刑部尚书勾结户部,绝无可能瞒天过海。”
李骜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太子标的“灾荒调拨”奏折,瞳孔微微收缩。
“他们或许不是倒卖,而是在暗中平调……”
听到这话,毛骧双目圆睁:“平调?这跟倒卖有何区别?!”
“最简单的例子,”李骜脸色铁青地看向毛骧,“山东大旱已持续三月,按例该开预备仓赈济灾民,可若地方官员打开仓门,见到的却是空荡荡的粮囤……”
此话一出,毛骧的喉结剧烈滚动,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应对灾荒,这是历朝历代都在做的事情。
而大明立国以后,老朱陛下就下令在京城及各府州县设立预备仓,中央预备仓由户部统一调配,储备粮食用于赈济全国灾荒或紧急军事需求。
地方上,各府、州、县治所内均设有官仓,如“常平仓”“济农仓”等,常平仓调节地方粮价,丰年收购粮食,灾年低价卖出,稳定民生;济农仓专门用于赈济农民,应对水旱灾害,粮食来自田赋附加或劝捐。
也就是说,预备仓、常平仓等设置以赈灾、平抑粮价为核心,体现皇帝陛下“重农恤民”的治国理念。
一旦爆发天灾人祸,地方官府可以迅速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所以皇帝陛下登基后推行的预备仓制度,是维系大明江山的命脉——那些矗立在各府州县的粮仓,不仅装着粮食,更装着民心。
可万一粮仓空了呢?
“陛下严令,预备仓须常年保持三分之二储量,”李骜冷笑道,“如今漕船频繁往来,却不见粮食流入国库,反而有大批官粮运出……毛老大,你觉得这些粮食去了哪里?”
毛骧额头上溢出了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因为他听出了李骜的话外之音。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与地方布政司勾结?”
“没错。”李骜叹了口气,“可怕的是,这绝不是几个贪官污吏能办到的。户部批文、漕运调度、地方遮掩……需要中央六部与地方布政司上下勾结,层层包庇!”
毛骧咽了口唾沫,颤声道:“这些船队此刻频繁出入运粮,并非是在倒卖,而是为了平仓,遮掩他们暗中克扣、侵吞粮食的罪行?”
这他娘地可是中央六部,竟然与地方布政司勾结!
想到这里,毛骧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伸手扶住桌案才勉强站稳。
六部尚书皆是天子近臣,布政使司掌管一省财政,如此庞大的贪腐网络,简直令人不敢想象。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惊天大案啊!
李骜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此刻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这件案子在史书上面可是大书特书,以致于六部全军覆没,成千上万官员因此而丧命!
饶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不过是随便出手帮锦衣卫查查案,还毛骧一个人情,怎么就牵连到了这鬼案子呢?
正思索间,毛骧却坐不住了,立马起身就要进宫。
“不行,这事儿太大了,必须马上禀报陛下!”
“你别冲动!”李骜按住他欲起身的肩膀,“没有确凿证据,贸然上奏只会打草惊蛇。这些人能运作如此庞大的漕运网络,背后必定牵扯甚广,能在短时间内清除所有罪证!”
毛骧闻言都快哭了,埋怨道:“这可是惊天大案啊!再不禀报陛下,你我二人恐怕都兜不住啊!”
李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故意打趣道:“哟,毛老大这是怕了?你不是一直希望炮制大案吗?”
“现在案子摆在你面前,你咋能怂了呢?”
毛骧:“???”
卧槽?
我这么牛逼的吗?
可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兄弟诶,别玩了。”毛骧脸都快绿了,“你赶紧说说该怎么办吧!”
没办法,这案子太过惊世骇俗,偏偏锦衣卫又没啥证据,就算想要汇报给皇帝陛下,也正如李骜说的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现在毛骧可谓是六神无主,真正没有了法子,将全部希望全都放在了李骜身上。
李骜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这张网太大,稍有不慎,让他们狗急跳墙……咱俩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该怎么办?”毛骧下意识地追问道,脸色白得吓人。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现在真想将那周远给鞭尸,剥皮抽筋点天灯!
“没有证据?”李骜冷笑道,“那我们就找证据!”
“如今山东旱情越发严重,他们想要平仓就不得不调拨粮食前去,我们只需要等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来个人赃俱获!”
毛骧听后眼睛一亮,随即重重点头。
“今晚子时,他们会在刘家港码头交接一批‘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