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诏狱里蒸腾着令人窒息的湿气。
李骜抬手将火把重重插入石壁,猩红的火光照亮刑架上周远扭曲的面孔。
毛骧、蒋瓛等锦衣卫高层尽皆在此,满脸茫然地看向李骜这位昭武侯。
“看好了,我只教一次。”李骜扯开周远染血的衣领,指尖划过对方心口狰狞的刑部烙印,“这水刑,不需要烙铁、竹签,却能让铁打的汉子比死还难受。”
他朝旁侧使了个眼色,两名锦衣卫抬着盛满河水的牛皮囊鱼贯而入,腐叶与泥沙在水面沉沉浮浮。
锦衣卫众人全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看着李骜将周远仰面绑在特制的长凳上,白布浸透河水,层层蒙住犯人的口鼻。
周远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开始!”李骜话音未落,冰凉的河水已从牛皮囊倾泻而下。
白布如毒蛇般瞬间贴紧周远的面部,河水裹挟着泥沙与腐叶疯狂灌入他的鼻腔、口腔。
周远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溺水者徒劳地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空气。河水灌入气管的刺痛感,如同千万根钢针在肺叶上疯狂搅动,他的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困在牢笼里绝望的野兽。
铁链在墙壁上疯狂撞击,发出刺耳的哗啦声,混着他从喉咙深处挤出的闷响,在阴冷潮湿的刑房里回荡。
毛骧眼睁睁看着周远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如同蚯蚓般扭曲蠕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皮肤的束缚。
他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与绝望,瞳孔因极度痛苦而剧烈收缩。
四肢被冰冷的铁环死死锁住,周远却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的身体疯狂扭动,想要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痛苦,双脚不停地蹬踹,却只能在空气中徒劳地踢动,溅起满地的水花。
每一次挣扎都让铁环深深陷入皮肉之中,鲜血顺着脚踝、手腕汩汩流出,与冰冷的河水混在一起,在地面上汇聚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却依然无法减轻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
随着河水不断灌入,周远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绝望的呜咽。
“停!”李骜突然抬手,白布下的周远剧烈喘息,呛出带血的河水。
“说吧,你是如何‘死而复生’的?”李骜的声音混着火把爆裂声,在死寂的刑房里格外刺耳。
周远如险些溺死之人,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听到问话只是剧烈咳嗽,嘴角溢出的血水将白布染成诡异的玫红。
“很好,继续!”李骜的声音冷得像冰。
第二轮河水裹挟着腥臭味的泥浆兜头浇下,浸透的白布再次如铁幕般封死周远的口鼻。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先前挣扎扯裂的嘴角渗出混着血沫的气泡,双臂徒劳地在半空划出弧线,却因铁链禁锢而重重砸回刑架。
铁环深深勒进血肉模糊的腕骨,新绽的伤口渗出的血水顺着铁链蜿蜒而下,在地面晕开暗红的纹路。
毛骧的瞳孔猛地收缩——周远脖颈开始不受控地痉挛,喉结剧烈滚动却再吸不进一丝空气,青紫的嘴唇翕动间溢出串串血泡。
随着肺部被河水填满,他的胸膛高高鼓起,双腿突然绷成诡异的弧度,膝盖骨在挣扎中撞得刑架咚咚作响,又骤然松弛下来,脚尖不受控地向内蜷缩,脚趾死死抠住长凳边缘,将腐朽的木板抓出深深的沟壑。
温热的尿水顺着大腿根奔涌而出,与冰冷的河水混在一起,沿着长凳缝隙滴答坠落。
毛骧看着那滩不断扩大的深色水洼,一时间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此刻这人却像条被剖开的鱼,在剧痛中失禁,浑浊的眼球向上翻起,眼白里密布的血丝几乎要冲破视网膜。
“哇——”年轻锦衣卫突然捂住嘴冲向墙角,绣春刀磕在砖石上发出脆响。他剧烈干呕着,指节因攥紧墙缝而发白,飞溅的呕吐物混着冷汗滴落在青砖缝隙。
另一名老狱卒别过脸去,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飞鱼服下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方才给犯人上刑时的狠厉荡然无存,只剩对这非人生理折磨的本能恐惧。
毛骧转头,发现半数下属都别开了脸,额角冷汗顺着飞鱼服的麟纹滚落。
只有李骜死死盯着周远逐渐涣散的瞳孔,仿佛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像。
周远的抽搐愈发微弱,唯有腹部还在不受控地抽搐,带动着铁链发出细碎的哗啦声。当第三瓢水即将浇下时,他突然剧烈弓起脊背,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如同断线风筝般重重摔回刑架,彻底瘫软成一具灌满河水的皮囊。
第七轮水刑过后,周远终于发出破碎的呜咽:“别……别灌了……我说……”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我用十万两白银……买通王惠迪……在秋决名单上动手脚……找了个死囚替我受刑……”
此话一出,地牢里骤然炸开了欢呼声,可紧接着像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
毛骧的手指深深陷进周远锁骨,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证据何在?十万两白银的黑账,总不能凭空消失!”
周远垂着脑袋,嘴角溢出的血泡在火把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王惠迪……用漕运船……走的是暗账……”
话音未落,毛骧突然揪住他头发,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狠狠撞向刑架。
“具体账簿!交接文书!老子要的是能钉死他的铁证!”
没有证据,怎么拿人?对方可是刑部尚书!
铁链哗啦作响,周远的颅骨撞在生铁上发出闷响,却只是无力地摇头。
“别白费力气了。”李骜叹了口气,“能吞下十万两的人,会留着把柄给你抓?”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目光扫过周围呆立的锦衣卫。
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腰牌撞在甲胄上发出细碎声响,惊得火把明灭不定。
毛骧猛地踹翻脚边的刑凳,腐朽的木板在青砖上摔得四分五裂。
原本以为抓到了条大鱼,结果却连证据都没有!
诚然,锦衣卫抓人不需要证据。
但是问题在于,王惠迪不同,他是正二品的刑部尚书。
自从胡惟庸案后,皇帝陛下废除中书丞相制度,权分六部,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六部尚书也因此水涨船高,权柄大增。
更别提这个王惠迪还颇得皇帝陛下宠信,锦衣卫就更不好直接拿人了!
除非……找到证据!
地牢陷入死寂,唯有周远粗重的喘息声在墙缝间回荡。
毛骧突然一拳砸在刑架上,震落的铁锈混着血沫簌簌而下。
“他娘地,难不成功亏一篑了吗?”
李骜却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向周远。
“看来你还有话没有说完呐!”
“既然死里逃生了,你为何还要留在这京畿重地?”
此话一出,周远瞳孔猛地骤缩,脸色惨白如纸。
毛骧却是回过神来,嘴角泛起了狞笑。
“继续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