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对峙
云川纵2024-09-13 12:002,706

  “严阿姜氏,我严氏不是那等非逼着女眷守节的人家,如今孝期已满,你若要走,我们也不拦着,还会给你搭一份嫁妆;可你若要留,那就拿出节妇的样子来,别让外人看笑话!”

  严兴民这回学聪明了,没有独自急吼吼上门,而是以永福庵之事做幌子纠集了一帮读过书又看不惯姜慈的族老,说出来的话明显比以往上了一个层次。

  姜慈扫视着尊位上的四人,漫不经心地问:“晚辈何时说过要改嫁了?不一直都是族长在积极寻找男方么?上一次找的是谁来着,哦,打死自个儿婆娘的外地商人。”

  此言一出,三名族老齐齐望向严兴民,以眼神询问真假。

  严兴民一愣,有些骑虎难下,硬顶着六双探寻质疑的眼睛板起脸来:“莫要昏说乱话!我这也是为了严家好。”

  姜慈闲闲感慨:“是啊,为了严家好,就把晚辈往火坑里推,到时候正哥儿孤立无援,还不是老族长的一颗棋子?”

  姜慈深谙掌握吵架方向的重要性,不管严兴民说什么,她都是“外地商人没杀妻那您拿出证据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晚辈害怕您的安排”。

  最后还是年逾五旬的黑脸族老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声,将话题转了回来:“严阿姜氏,你既然顶着严家大奶奶这个身份,就要守节,对不对?你在永福庵受了欺负,这不怪你,可你仗着跟薛兵宪关系匪浅便如此张扬,总归不妥。”

  “永福庵?”姜慈终于粗略摸到了因由,可还是一头雾水,“族老可否说明白点,什么叫晚辈受了欺负?”

  话音落下,外头陡然传来一声暴喝:“严兴民你他爹的臭不要脸是吧?!”

  姜绮“哐当”踹开房门,一手抱着一坛子酒大步闯进来,脸上尚带着微醺的淡红,她怒视着老族长嗷嗷大骂,“你没完了是吧?一次又一次,还真是屡败屡战啊!孙猴子压山底下五百年都没你这韧性!”

  “你!放肆!”严兴民拍案而起,气得脸上忽青忽红。

  姜女侠翻了个白眼:“放肆?这话你跟你们严氏自个儿的小辈讲,别跟我说,你管不着我。论身份,老子乃是正五品千户之女,你算什么东西,跟我搁这儿充什么大头蒜呢!”

  严兴民让她骂得一口气倒腾来倒腾去,死活不顺畅,双手都在剧烈颤抖,吓得白胡子族老拼命给他顺气,想要和个稀泥。

  严兴民颤巍巍指指姜绮,又点点姜慈,神情扭曲:“好好好,你们高贵,你们是官宦子女,你们就这家风?跑永福庵跟男人私通……”

  “族长!”

  “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三名族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反应快的立即出言阻止,然而还是晚了,严兴民的怒气裹挟着流言,一股脑全宣泄了出来:“然后你又跟当官的不清不楚,简直是,辱没严氏门风!姜慈你若守不住,可以改嫁,没人拦着你,但你别来败坏严氏的名声!你们这一支,简直是,祖传的放荡!当年就不该……”

  “咳咳!”黑脸族老重重咳嗽,一把将他按回了座位上,平静却不容置喙,“族长,您累了。”

  “我没……”严兴民下意识反驳了句,下一瞬,犹如冷水浇头,他终于回忆起自己怒火上头时说了什么。

  姜慈瞧出了端倪,一字字重复:“我们这一支?当年?诸位,是有什么晚辈不了解的恩怨在么?”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黑脸族老示意白胡子族老死死按住严兴民,他则转过身来,缓了口气:“姜氏,先前族长找的男方你不满意,的确是族里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意见。不过你既有了心仪之人,与其偷偷摸摸,不如……”

  “晚辈想知道我与谁私通了?”姜慈知道问不出严氏恩怨了,她面无表情盯着黑脸族老,冷声问,“您这是打哪儿来的流言?”

  “外头已经传开了。”黑脸族老不为所动,“你也不必遮遮掩掩了。”

  “怎么就遮遮掩掩了?”姜绮让酒液刺激得脾气暴躁,放声嚷嚷,“说清楚,外头都说了什么!”

  白胡子族老忍不住嘀咕:“说严家大奶奶在佛门清净之地被人给,咳,欺负了,然后找了薛兵宪替你出头,扣住永福庵的香客,不许人走。”

  姜慈脸色一变,心里直呼要糟,她转头去拉姜绮,却没拉住——

  “哐啷!”

  姜女侠一把将酒坛掼在四人脚边,勃然大怒:“好好好,谣言还能这么传是吧?差点让人欺负了的是开油坊的方氏,那个丈夫失踪三年的妇人!我妹妹因着同是女子,搜查女眷方便,才被薛师彦那家伙抓了壮丁!她是给官府办事,怎么到你们嘴里那么龌龊?”

  完了。

  姜慈闭了闭眼,她就不该告诉姐姐方氏的情况。

  一室俱静,好半晌,白胡子族老爆发出喜色:“不是她?不是咱家出的事儿?”

  “自然不是!”姜绮大声道,“我们是去给官府帮忙的,有我在,谁能欺负她?问过我的枪么?”

  想想姜绮当年一人一枪为姜慈开道,护着她闯进乱纷纷严家的气势,四个老头齐齐收了疑惑,一个接一个破口大骂:

  “他娘的谁这么缺德,传这话?”

  “赶紧让人出去澄清,我们严氏不接这盆污水!”

  “什么东西,逮住个女人说道!”

  严兴民木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他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姜慈有些迟疑:“可是这么往外说,方氏便……”

  “你不用管!”黑脸族老不容置喙地一摆手,“妇道人家,莫要参与此等有损名节之事。”

  姜慈还想再劝,一直没找到机会的俪兰“噔噔”跑了进来,肃然禀报:“大娘子,诸位族老,据说此谣言便是从孟家传出来的。他家丫鬟今早直接当面骂到了严家脸上。”

  全场哗然,姜绮登时怒不可遏:“恩将仇报啊!方氏什么意思?”

  姜慈想的更深一些:“孟家最近有什么动静么?”

  看方氏的态度,应当是想捂死此事的,不像主动生事之人。

  “听说孟大官人回来了。”俪兰一俟发现不对,就派人去打听了,然而时间仓促,实在不足以跑个来回,只能打听出来些外头传开的消息。

  “那么巧?”姜慈诧异挑眉,不得不感慨方氏这运气实在不太好,倘若丈夫早几日回来,她便不用受骗去永福庵,亦不会有此劫难了。

  “看来,我们得跟孟延超聊聊了。”黑脸族老看了好几眼严兴民,见他魂不守舍指望不上,只得自顾自安排,“三年未归,瞧瞧家里的下人都松懈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丫鬟,也敢在外头辱骂别人家的主母,实在欠管教!”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又气势汹汹地走,事没做多少,堵没少添。

  姜慈瞥了眼惴惴不安的俪兰,没说她做的对,亦没说不对,只淡然吩咐:“去查查,孟家到底出了何事。”

  她直觉孟家应当是出了意外,不然不会带头传这种谣言。其实交给梁荣查得更快,但姜慈想要借此事锻炼下俪兰。

  “你别老记着老头子的话,讲什么慈悲为怀,迂腐!”待俪兰一走,姜绮抱臂打了个酒嗝,苦口婆心劝妹妹,“别人先造你的谣,你管她死活。反正这事,不是你挨骂,就是她挨骂,你俩总得有一个遭殃的。”

  姜慈默默听着,只觉得无力。

  姜绮望着四人的背影嗤笑:“严兴民有完没完了,天天盯着你们叔嫂二人,这一冬天都闹几回了!江南这边吃绝户这般明目张胆么?”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严方平的祖父得糊涂成什么样子,才把财产交给宗族,而不留给亲孙子?严氏宗族对小哥俩的态度也很怪异,就好像,瞧不起但又,想让他们出死力,对族里其他少年可不这样。”姜慈沉吟了下,转身去找杨管家了。

  若这家里还有人能看明白严兴民的打算,大概只能是伺候了三代人的老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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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与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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