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祖国决胜疆场，决胜疆场——”
汪菡人还没醒，但这不妨碍她跟着唱：“决胜疆场。”同学们被突如其来的《强军战歌》吓醒后，等歌放完后又躺下了。
“嘟——嘟嘟嘟！！！” 一连串急促、高昂、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质感的哨声，如同惊雷在走廊炸响！紧接着是中气十足的吼声：“全体都有！十分钟！楼下集合！迟到的操场五圈。” “啊——要死了！”下铺的汪菡哀嚎一声，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弹起来，手忙脚乱的摸衣服。
枕头，被子，不知道是谁的玩偶，都变成了她搜寻时的障碍物。
“我的迷彩服呢，谁看见我的迷彩服了？”汪涵用带着绝望的声音喊着。
周悦汀从上铺踩着楼梯下来，眯着近视的眼睛蹲在地上,哑着声音说：“地上这是不是你的。”
汪菡捡起来后直接往身上套：“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包圆圆被汪菡的动静彻底惊醒，一个激灵从下铺坐起，脑袋“咚”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撞到上铺床板上“啊！”她痛呼一声，捂着头。
蒋文静哼着歌来找包圆圆，看到602的穿鞋的穿鞋，洗脸的洗脸。“啧啧……你们宿舍是真的想跑五圈啊！还有两分钟，不是我不等你们。拜拜。”
包圆圆听到这话也顾不得去洗脸，直接把脚往鞋子里一蹬。周悦汀收拾好后打算跑下楼，结果汪菡把头发塞进军训服帽子里后看到周悦汀；“好上铺，等等我嘛。”
汪菡被拽着跑到操场，结果看到各班已经整整齐齐站好了，只有迟到的十几个人站在跑道上。周悦汀还没喘过气：“完了。”
教官问完她们是A1班的后，刚吹哨子，结果就听见一声“帅哥且慢！”
周悦汀和汪菡转过头，认出是男寝的江峪几个，后面还缀着602的包圆圆她们。教官看到江峪，也就是昨晚晚自习选出来的A1班班长，听到“帅哥”的称呼笑了笑：“嘴先别这么甜，几班的？”
“不是，帅哥，你要记我吗？”江峪做出一个拜托的手势。
“不记可以，跑十圈。”
江峪连忙说;“A1班。”
教官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看戏的周悦汀和汪菡,然后低头写处分表：“A1班？听说只有全县40才可以上。好学生不是应该更听话？行了，去跑。”又指了指江峪：“你，出来带队。五圈，一圈都不能少。”
又是刺耳的哨子声。包圆圆还喘着气，结果腿又要动了：“不是，我刚从六楼跑到操场。”话还没说完，就被汪菡一把拉到罚跑的队里。
“一二一，一二一……” 操场跑道传来是江峪罚跑时依旧高昂的口号声，仿佛这不是什么惩罚而是光荣任务。
“要死了要死了……我想过云台一中的操场大，没想到这么大呀。”汪菡在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已经在心里骂人了。她瞥了一眼并排跑的周悦汀，继续说到：“最要命的是我中考体育的五项里面没有选长跑啊。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都快两年没跑过八百米了。谋杀啊！”
周悦汀听着汪菡的抱怨，八百米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很吃力。但今天要跑的是五圈，整整2000米。周悦汀也不是不想回汪菡的话，而是她今天月经来了。第三圈开始时，嘴巴里只能感觉到血腥味，小腹有清晰的垂胀感。汪菡应该也是注意到了周悦汀额头上比一般人多的汗。她朝江峪喊；“班长，班长！”
江峪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到是汪菡，一阵无语闪过：“不要寄希望初中同桌的身份帮你逃过这几圈。”
汪菡喘着气，但也不忘白江峪一眼:“你能慢一点吗，而且你看，那个教官也注意不到我们，不如……”
包圆圆也喊着；“赞同，少跑一圈半，他们也发现不了。还有，周悦汀也不舒服。”
江峪看了周悦汀一眼，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报告教官！五圈跑完了”
不过教官显然不信：“这么快？”
江峪从小就不会骗人，被这么问就找出来了，竖起四根手指：“四圈……好吧，三圈半。”对上教官锁住的眉毛后，又补充道：“教官，第一天，大家身体都不能接受，下次一定不这样。”
教官侧过头看到周悦汀被汪菡搀扶着，几乎是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了汪菡的身上。教官拿起口哨吹了一下:“归队！”又走到周悦汀面前：“A1班是不是身体素质都差。”然后让汪菡扶周悦汀到休息区。
罗歆在甲2班看到周悦汀被扶着走了过去，眉头蹙了起来。甲2班的教官喊：“向右转！”罗歆的身体像是不听使唤的向周悦汀的左边转，意识到自己不对后又连忙调整过来。教官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了：“都练了很多遍了，极个别人还是会转错，左右不分吗？”接下来教官说的指令，罗歆十个里面错了七个。
甲2班休息的时候，同学组织了表演节目。也许是刚刚罗歆的表现太过“突出”——指令不分，错误百出，整个人透露出一股魂不守舍的劲。教官把目光聚焦到她的身上，张婷也看过去，但很明显可以看出罗歆的眼神在休息区。
教官指了指罗歆：“就你。”罗歆以为是其他人，没有转头。张婷知道罗歆现在的心哪在这里，她用胳膊肘碰了碰罗歆，罗歆这才回过头来。
教官倒是有点好笑，嘴角被气得抽搐：“就你！军训都能跑神，想休息？先表演节目再说。”让大家没想到的是罗歆十分耿直的回答：“表演完节目就可以休息吗？”教官被她毫不拐弯抹角的提问噎了一下，但结合罗歆的表现，他以为罗歆真的不舒服，点了点头。
罗歆原本还有点迷茫的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中“视死如归”的悲壮感，大步流星的走到队伍中间的空地上。张婷见罗歆十分自信，带头鼓掌，心想：“看不出来啊，竟然背着我们初中同学留了一手。”结果下一秒张婷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这一嗓子出来，石破天惊！调子倒是军歌的那个调子，但音准……嗯，只能说它有自己的想法。不到一分钟，罗歆的表演就这样结束了。
“噗嗤——”
不知道是谁先没憋住，一声清晰的笑声像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哈哈哈……”像是点燃了引线，甲2班的教室里瞬间爆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这阵笑引来了其他班的目光，周悦汀也抬头望向了那个方向。教官站在一旁，脸绷得紧紧的，嘴角极力的向下，显然再忍耐着爆笑的冲动，这也让他更加确信罗歆生病了。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恢复威严，但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咳！……嗯，精神可嘉！气势……嗯，很足！行了，归队吧……哦不对，去休息区那边坐着吧！好好休息。”
罗歆响亮的应了声“是！谢谢教官！”然后完全无视还在爆笑中的同学们，像一只终于挣脱牢笼的小鸟。周悦汀抬头看了看她,虽然还是不舒服，但还是露出一副不可言说的笑容：“你们班刚刚……是不是你弄得。”罗歆不置可否，拿起卫生纸擦汗：“你今天早上怎么了？”
周悦汀倒是有几分得意的说：“如你所见呗，迟到被罚跑了三圈多，整整三圈多！我全都跑下来了，我真不是人。”罗歆被她缺心眼的样子整的有点无语：“我说的是你身体。”
周悦汀挑了挑眉,又往罗歆靠了靠说：“我月经一向不准，但谁知道偏偏在军训的时候来了。哦~我知道了。螺丝，你是不是关心我才来的，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军训了呢。我太感动了。”说完后又故作可怜的贴了上来。
上午的军训散了之后，汪菡火急火燎的跑来找周悦汀。“周悦汀，我给你说，你幸亏今天早上不能来军训。你都不知道我们的教官——这你朋友？”汪菡的目光被周悦汀搂着的罗歆吸引。周悦汀点了点头。“那……一起去吃饭？”汪菡问道。
周悦汀知道三个人一起去必然会有一个尴尬，于是就拒绝了：“你不是要和蒋文静她们吃吗，你们先去吧。汪菡知道周悦汀的意思，只好先走了。
食堂的饭算不上难吃，但也没有像马丽华做的好吃。周悦汀把不喜欢吃的蛋黄挑给了罗歆，罗歆也把西兰花给了周悦汀。罗歆抬头问周悦汀：“你们开班会了吗。”周悦汀摇了摇头。罗歆介绍说：“有的时候如果普通班连续两次考试在全级前四十就可以进A1班。”
周悦汀听完眼睛亮了：“真的？那岂不是我们又可以在一个班了。螺丝，你想不想进？”罗歆看着周悦汀那双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耳边响起的又是那句话——包在我身上。
第一天军训每个人都是叫苦不迭，但周悦汀很幸运的躲过了一天。602宿舍也是有周悦汀可以插得上话的时候了，不过这得益于汪菡一直Q她。
“喂！我是A1班的张博文，蒋文静，我喜欢你！”周悦汀从阳台往下而看，旁边的汪菡嘴里的香蕉被咳出来从六楼掉下。“蒋文静，快来，作为女神不应该说几句吗。”
蒋文静这时候在602宿舍接受着汪菡等人的“嘲笑”。过道里看笑话的讨论声传来，张博文的一嗓子让蒋文静像是在风中摇曳。
之后清晨的《强军战歌》依旧是索命魔音，但602宿舍的慌乱似乎进化了——像是从无头苍蝇进化成了有目标但依旧混乱的工蜂。
“突击内务检查！十分钟后开始！”教官的吼声如同第二道惊雷在走廊炸开，瞬间浇灭了周悦汀残留的睡意。
“完了完了！”汪菡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我的被子！救命！”她手忙脚乱的拍打，试图塑造传说中的豆腐块。周悦汀也在情急中下把散落在床头的零食包装袋、梳子、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塞进柜子里。包圆圆趴在床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小尺子，对着牙刷牙膏比划：“三指宽……教官说牙刷刷毛要朝上……毛巾要对折三次……”她嘴里念念有词，动作却透着股笨拙的认真。
教官进来停在汪菡床前，手指点了点那坨……豆腐块，和没关严，露出杂乱一角的抽屉：“602！整体印象极差！尤其是你！”她看着一脸绝望地汪菡，“现在全体，午休时间操场军姿半小时！现在，立刻，下楼集合！”
顶着正午的毒日头站军姿，汗珠顺着鬓角滚进衣领。汪菡小声哀嚎：“我的命也是命啊……”
周悦汀嘴唇微动倒是有些苦中作乐的笑着：“汪菡同志，为什么我感觉我们宿舍每天都会拉出来。”
包圆圆委屈的扁嘴：“我明明量好了……”奇怪的是，这半小时的连坐，竟在602宿舍滋生出“同甘共苦”的微妙情谊。
军训汇演前最后一天，所有的班反复演练入场，分列式，队列变换，军体拳……疲惫刻在每个人的脸上。“停——！”不出所料，又是A1班的教练，“A1班！脑子呢？练不好就继续练，我可不想丢人。”包圆圆和周悦汀动作最标准，被教练拉出来在前面做示范。夜色深沉，操场边亮着昏黄的灯。A1班终于在江峪嘶哑的口令小下，将队列练的整洁流畅。周悦汀在散后不想动，瘫坐在草坪上，望着宿舍的灯火。汪菡只发出能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明天……我不信我们班不能是第一。”
“向右——看！”"一！二！"A1班的腿像是同一个人一样整齐。军体拳环节，包圆圆紧张的转错方向，对面的同学先是一愣，然后硬扭成“击掌”的姿势糊弄过去。颁奖环节不出汪菡所料。“队列优胜奖——A1班！”
602宿舍的在宿舍里收拾东西。“解放了！我的美白大业要开始了”汪菡背着书包和换洗衣物就冲出了宿舍门。“周悦汀！”周悦汀转过头，看见罗歆在602宿舍等自己。“你收拾这么快？走吧。”
两个人一起坐上公交车后。周悦汀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伸手。”罗歆听话的接住笔记本，里面是周悦汀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的记录着高中各科的学习方法，甚至还画了可爱的示意图。“‘包在我身上’不是白喊的，你回去慢慢看，里面也有很多毕业时老班给我打电话时说的话。有些不一定适合你，反正以后还要更改的，这是我这个假期看网课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周悦汀靠在罗歆的肩膀上，声音带点小得意，又有点晕车的虚弱。“老板说了，进了高中就是重新洗牌，谁也别想躺赢。”等下车的时候，周悦汀故意学着学校领导的那副做派清了清嗓子：“螺丝同学，不能忘了啊。”
罗歆有点失笑地点了点头：“包在你身上，也包在我身上。”
周悦汀在下公交车后奔向马丽华的的三轮车。“妈，我快要吐了，还是三轮车好。”马丽华有点不想认这个女儿，边发动车子边吐槽：“你怎么这么黑了，不是给你防晒霜了吗。”周悦汀看了看三轮车的镜子，又看了看马丽华的脸：“我的天，你怎么这么白。学校里都一个肤色，我还以为军训没晒黑我呢。”周悦汀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周悦汀到家就趴到了沙发上，云台一种的晚自习和宿舍里深夜的聊天搞得周悦汀没有睡过好觉。“妈……到家先睡了，明天……糖醋里脊。”
A班的约定，如同埋下的种子，静待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