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孩童惊慌的轻呼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学校有点四合院的构造,周边一圈由几间小平房围着,中间是一个可以活动的小操场。
小朋友们围在小院里,伸长着脖子朝屋子里面张望,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笑得无比灿烂。
忽然间,他们像是看见了什么,吓得轻呼出声,全部倒退缩到了篮球架下面,宛若惊弓之鸟。
一双双纯真的大眼睛紧张的盯着大门口,眼神充满了恐惧。
周小曼一愣,下意识四下张望,这才发现,他们看的人是自己,害怕的也是自己。
不是,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怕什么?
要害怕也是她害怕好不好,一群熊孩子……
周小曼不太喜欢小孩儿,单纯觉得他们很吵很烦,一个就够她头疼的,一群简直能要她命。
不过她既然做了沉末的助教,就绝对不会敷衍了事,因为她周小曼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唔……现在她要做点什么吗?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好想问一下沃德啊,
但当着小孩儿的面问,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Hi~”
最后她决定先上前打个招呼,一般第一次见面,打招呼总归是没错的!
然而小朋友们吓得集体连连往后退。
周小曼:……
她看起来有这么吓人?
“你们……”
她还没说完,他们又退了……
紧跟着院子里便出现了一个神奇的画面,双方你走一步,我退一步,僵持在烈日之下,直到沉末低沉的疑惑声打断了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不进教室?”
“沉老师!”
小萝卜头们像是见到救星似的,齐刷刷的朝着沉末跑了过去,一点都不带迟疑的,声音还甜。
周小曼:……
这些小孩儿眼瞎?
面前这个冷面阎王你们一个个这么欢喜的凑过去,她这个漂亮姐姐跟见了鬼一样害怕!
“上次布置的作业有没有乖乖完成?”
“都完成啦!”
“真棒!”
周小曼:……
什么情况?
她心里还没吐槽完,眼前更加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小朋友们的操作的确让她惊讶,可是相较于沉末的行为,她觉得完全要用“惊恐”来表达。
小萝卜头们奔向沉末的时候,他便蹲下身子,熟练的跟他们互动,语气温柔,脸上还带着她从没见过的笑容!
这……这人是谁?
确定是她认识沉末?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开始今天的课程咯。”
沉末抬手揉了揉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小朋友的小脑袋,柔声道。
“好!”
小萝卜头们乖巧的点头,清脆的声音划过天际。
把处在震惊中的周小曼拉了回来。
她看着沉末起身,牵起小朋友的手朝着教室走去,这种感觉也太不真实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镇定,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她真是太小瞧沉末了,尽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周小曼走进教室的时候,小萝卜头们已经全部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一个个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后背笔挺,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讲台上的沉末。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今天的助教老师,周老师。”
“周老师好!”
清脆响亮的声音顿时在教室里响了起来,震得周小曼心灵一颤。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们明明刚才还很害怕自己,但现在却又完全接受了自己,甚至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她以前一直觉得这些都是虚名,只有钱才是实实在在的,但是在这一刻,听到周老师三个字她心里肃然起敬。
看着面前这20张纯真的面庞,责任感油然而生。
不管沉末是不是靠公益课赚名声,反正今天自己这个助教老师是一定会认真对待。
“大家好,今天还请多多指教。”
教室的整体装修很简陋,但对村子来说已经算是比较豪华了,水泥地,水泥墙,还有锃亮的玻璃窗,讲台旁边是一个小火炉,因为西北的冬天很冷,如果没有火炉,教室里就跟冰窖似的。
哪怕有了这个火炉,也只能勉强起到一个小作用,至少手指不会僵硬到练笔都拿不起来。
要说整个教室最最豪华的应该是讲台上的台投影仪了。
不过在周小曼眼里,这已经是一台古董投影仪了,现在根本没人会用这么老式的投影!
然而教室里这台投影仪对老师和孩子们来说,却是最最珍贵的存在。
除了上课会用到,有时候教室里还会举行观影活动,听侯老师说,这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活动,没有之一。
他们家里虽然现在也都配上了电视机,但很多人舍不得交电视费,哪怕交了电视费,也舍不得打开,因为很耗电。
学校里如果组织了观影活动,孩子们能连着激动好几天,一天一天掰着手指头盼着那天到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周小曼鼻子有些发酸,她以前真的很难想象现在还有这样穷苦的地方,直到现在自己亲眼所见,她才不得不承认,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人连电视也舍不得看,把土豆和红薯当成宝贝,铅笔削到握不住了也不愿意扔,只要能写出字,就能用!
“有哪一位小朋友愿意帮我们回忆一下上节课我们讲了什么?”
沉末的话音落下,不少人举起了手。
他喊了那个把手举得最高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唰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地笔直,就像是站在戈壁滩上的胡杨一样,昂首挺胸。
“前辈们为了敦煌,放弃了他们原本优渥的生活来到敦煌,他们不畏艰苦守护敦煌壁画!”
这些个小孩儿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想到中气一个比一个足。
周小曼的思绪被拉回了一些,再定眼瞧着台上的沉末,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抛开其他的不说,沉末的外貌的确是一等一的好,他光是站在简单的讲台上,就已经是一幅画了。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大学。
“周小曼,你来回答一下欧洲旧石器时代的洞窟壁画特点是什么?”
周小曼拖着腮帮子,坐在沉末的眼皮子底下,眼皮子越来越沉。
就在快黏糊上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猛得清醒了过来,但是完全不记得他问了什么。
“沉老师,麻烦您再重复一下刚才的问题,我没有听清楚。”
她只好厚着脸皮再问。
沉末笔直的站在讲台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好吧,就算听懂了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跟她上得是同一堂课吗?为什么自己跟没听过一样?
她站在桌前,左右张望了一下,企图从同桌那里看到点什么。
看是看到了,但是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她眼睛一闭,“沉老师,我不会。”
不管了,毁灭吧!
她记得当时沉末那张向来没有表情的脸都黑了一点,怕是从没遇见过像她这样把不会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吧!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课后被留下特殊关照,直到背出欧洲旧石器时代的洞窟壁画特点才离开。
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在背到欧洲旧石器时代的绘画工具是毛皮、藓苔、骨管的时候,她满脑子想得都是把沉末抽筋扒皮,用他的骨管来画画才好呢!
“周老师?”
“周小曼!”
“到!”
周小曼还没从回忆中醒过来,完全是出于本能的站起了身,直到视线里撞进了一个一个小萝卜头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正在榆华村当沉末的助教。
好尴尬……
她竟然开小差了!
小萝卜头们扭过脑袋,好奇的张望着,似乎再猜发生了什么。
周小曼只好回以微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周老师,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这幅壁画上所出现的颜色一共有几种?”
哈?
她不是助教吗?
为啥喊自己回答问题?
沉老师您是不是问错人了?
周小曼用眼神疯狂的暗示沉末,然而后者表情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荡起,反而又问了一遍。
周小曼看着沉末认真的样子,确定他没有问错,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脏话。
此时此刻,放眼满座的小萝卜们,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摆脱的大学被虐的阴影,以及刻在DNA里的紧张感再次袭来。
她能摔桌子离开吗?
答案很显然:不能。
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她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认真的看起了画。
还好没问这幅画代表的是什么思想,只是数一下画中的颜色,这个问题她总是能回答出来的吧!
要不然就太丢脸了!
1,2,3……
“5种?6种?”
刚刚还信心满满,现在她突然又有点不太确定了,沉末挂在黑板上的画是一副临摹的壁画,还原了壁画上面的破损痕迹,所以有一些地方看起来不太真切,有点模棱两可,几种颜色看起来很接近,却又不像是同一种。
“所以是5种还是6种?”
听到沉末的发问,她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要不然好好地,喊她回答什么问题!
她又不是学生!
“5种!”
她努了努嘴,随便盲猜了一个。
“是哪五种颜色?”
猜对了?
周小曼心中一喜,答对了肯定比打错有面子呀!
可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还要回答!
好了,她现在能百分之百确定了,沉末就是故意的!
“红色,黑色,蓝色,灰色……还有藏青色!”
她没办法只好继续硬着头皮作答。
“答对了一半,还有一些不是很确切,我们一起给周老师鼓掌。”
周小曼:……
我谢谢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