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悸动戛然而止。
霍叙的目光在沈姒肩膀上停顿良久，他瞳孔骤缩，彷佛瞬间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稀薄，他呼吸困难，双眼死死地盯着沈姒那半敞着的白色衬衫下一道道苍白却又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伤痕错综复杂，深深浅浅，像是曾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划过，淤青已经很淡，但是新的旧的交织在一起，依旧惊心动魄，惨不忍睹，霍叙情不自禁地伸手，猛然撕碎沈姒的衬衫，一瞬间，露出更多伤疤来。
痕迹很隐秘，那些位置也不像是旁人所为，而是自虐。
忽然间，霍叙明白了程姬那天意所有指的暗示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手在颤抖，呼吸粗重。
沈姒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她茫然地睁开双眼，第一时间就恰好对上霍叙那深沉、混乱的目光，她愣了下，先有些不解，当逐渐意识到他视线所向时，顿时明白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惶恐与无措，下意识地挡住胸口遮掩，“这不是，我，我……”
我了半天，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任何辩解在事实面前都显得尤为拙劣。
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声音彷佛被堵住了似的，连喘.息.都艰难。
“什么时候开始的？”霍叙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心中的震撼和愤怒，当然更多的还是自责，内疚的苦闷犹如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他碰触着沈姒肩膀的手指都在颤，连声音也沙哑，就像是被堵住了似的。
他的心疼毫无遮掩。
沈姒并不觉得安慰，而是觉得难堪，她眼神闪躲，眼底瞬间泛起水雾，她红着眼还想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事到如今，她还妄图否认，这足以证明她有多么没有安全感，霍叙的心猛地一疼，他眼睁睁地看着沈姒眼中逐渐失去的光芒，声音不禁变得低沉而哀切，没有及时发现的懊恼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痛苦地质问，“你到底还想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瞒到你忍无可忍去寻死的那天吗？！”
霍叙的声音中满是悲痛，他伸手触碰着沈姒的脸颊，想要安慰，可却不知道从何而起，他只能哀求，“沈姒，别再瞒着我行吗？我可以帮你，我们一块解决，别这样，你别再这样。”
平时那么强大的人原来在真心相待的人面前依旧会如此卑微。
他额头抵着沈姒的肩膀，心痛得无法呼吸。
沈姒不安，霍叙又何曾踏实过。
看到他失控的模样。
沈姒眼眶骤红，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往下流，她哽咽着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只是有时候很难过，我控制不住自己，等回过神来就已经伤痕累累。”
她觉得那样的自己很可怕。
像毫无理智的魔鬼。
所以她畏惧，害怕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另一面。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已经快要听不见，她低着头，不敢与霍叙对视。
她在颤抖。
霍叙意识到这点，霍叙意识到沈姒也会害怕，他红着眼，用力抓着沈姒的双肩，猛然将她拽进怀中，他动作粗鲁又温柔，宽厚的大手包着沈姒的后脑勺，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说，“对不起，阿姒，真得对不起。”
他何须说对不起？
这根本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沈姒想要回答，反驳，但她无法抬头，霍叙的力气很大，死死地按着她的脑袋，任由她无力地垂着双手趴在他怀里。
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霍叙无法体会沈姒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痛苦，也无法想象她的不安与惶恐，更不曾察觉她已经病得如此深。
他心痛，遗憾。
所有内疚的心最终都化成一个吻。
霍叙低下头，轻轻地吻上沈姒的额头，他声音沙哑低沉，彷佛刚下过零星小雨的沙漠，他说，“不怕，我会在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有病就得治疗。
他可以去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沈姒会健康的，会一直永永远远地健康下去。
霍叙的怀抱很温暖，好似被这么抱着，那些孤单与痛楚也跟着渐渐消失，沈姒沉默着，她清楚地知道那些常年积累的阴影远远不是这么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它需要时间，很多很多时间。
但……
这一次，她不再是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