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殿京城中发生了不少大事,东炎朝堂如雷霆万钧般震了三震。
这第一震,则是如今权势正盛的赵丞相,被查出勾结北疆逆臣,暗结党羽,刺杀皇上,妄图造反的罪证,一夜之间,赵丞相锒铛入狱,盛极一时的丞相府被彻底查封。
第二震,则是在赵丞相入狱之后,凡是上书为其申冤的其他大臣,皆被皇帝严令彻查,这不查还好,一查便查出许多暗中结党营私,私相授受的大臣,此番动作之后,朝中文武百官可算是来了一次大换血。
而这第三震,则是皇帝下令,急召远在边关的宸王回京。若说这前两件事,倒还能让人理解,至于这第三件,人们就不明白了,如今,北疆皇朝对东炎虎视眈眈,却偏偏要在此时将宸王召回来,这边境无人镇守,若是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此间种种,震惊了整个殿京,皇帝突然的雷厉风行,让所有人不解,甚至有些害怕。
是夜,炎烈坐在乾清殿里,将一本本奏折扔进面前的火盆里,奏折的内容无不相同,皆是劝谏他不要在此时召宸王回京。
奏折遇火,片刻便被烧成了灰,经风一吹,灰屑四处飘散飞扬。
凉风引得炎烈一阵咳嗽,咳着咳着,忽觉嘴中一股腥甜,接着咳出一口污血。
他怔了半晌,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问:“今日是第几日了?”
暗卫站在一旁,沉默片刻,答道:“回陛下,今日……是第七日。”
“第七日…”炎烈轻声重复一遍,“是最后一天了,”他顿了顿,吩咐道:“去将第七味药拿来。”
暗卫站着不动,犹豫道:“可陛下……”
炎烈眼色一冷:“去。”
暗卫无奈,领命而去。
箩涵殿里,宋良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如同没了生命的尸体。
炎烈轻轻走到床边坐下,仿佛生怕有一点响动就会吵到她。
这七日里,他每日都会服下一种毒药,让它们一一融进自己的血液中,死不了,身体却如同煎熬在冰与火之中,生不如死。
每当他痛苦万分时,一想到她,便觉得这些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手指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来回摩挲,他似乎,总是喜欢这样做。
“阿汝,再等等,再等等我,”他轻声呢喃,“明日,你就可以见到我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快乐的事情一般,他微微一笑,缓缓在她身边躺下。
第二日,白尘进宫。
炎烈摒退了所有人,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床上昏迷的宋良夜。
白尘取出刀和碗,一一摆在炎烈面前。
“如今你身体里已全是剧毒,指尖的血液为全身最毒。”他顿了顿,问:“你可知,接下来的日子,与你而言就如同地狱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到你死去为止。”
炎烈默了默,淡淡道:“我说过,你只管救她,其余的,我来承受。”
听此,白尘看他一眼,便没再开口。
半个时辰后。
炎烈面前的白瓷碗里,已盛了十滴指尖毒血,白尘替他包扎好手指,便将血碗交给了门外候着的药童,低声吩咐了几句,药童就急忙端着碗往药房走去。
白尘刚回过头,便看见炎烈一步一晃地走到了门边,顿了顿,道:“等她醒来,什么也别告诉她。”
白尘问:“你呢?”
炎烈双脚发软,扶着门框艰难地支撑着自己,他缓了缓,道:“我恐怕…等不了了,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
白尘皱眉看他,道:“这世上,竟有你这么蠢的人。”
他说着此话,炎烈却置若罔闻,只抬脚一步步往外走,冷声道:“与你无关,但你……我不管你来这儿有何目的,但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白尘轻轻一笑,转身往床边走去,“一个将死之人的警告,有何意义?”
炎烈冷眼,轻哼一声:“将死之人的警告,才最可怕。”
说罢,他抬脚走出屋子,强撑着往外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半跪在地,吐出一大口污血,身子越来越软,浑身的力气都在渐渐抽离,良久,他终是坚持不住,晕倒在她的门前。
…………
宋良夜醒来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她缓了好一阵子,才模模糊糊觉得眼前有个人影晃动。
“阿烈……”她轻轻唤道,却没听见回答。
“阿烈?”她又唤了一声,仍然没有回答。
眼前越来越清晰,宋良夜揉了揉眼,才发现床边坐着的,并非炎烈。
“白尘兄?”她费力坐起身来,扯得后背一阵疼痛,白尘见状,上前扶了她一把。
宋良夜大惊:“你眼睛好啦?”
“好了,”白尘笑了笑,道:“前几日就已经痊愈了。”
“我就说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宋良夜开心笑了笑,又忽然想起什么,敛了笑,皱眉问:“我怎么了?”
白尘沉默片刻,道:“你中毒了。”
“中毒?”宋良夜猛地想起那日密林种种,反应过来,问:“那箭上有毒?”
白尘点点头,道了声“是”。
听此,宋良夜却长长呼出一口气,放心道:“还好中箭的不是阿烈……对了,阿烈呢?他在哪里?”
“你还问他?”白尘无奈摇摇头,“你就不担心自己?”
宋良夜这才恍然大悟,惊慌失措问:“难道……我要死了么?”
轻叹一声,白尘缓缓道:“毒已解,死不了。”
“解了?”宋良夜疑惑,“谁解的?”
“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那位能治百疾的名医?”白尘问。
宋良夜点头:“自然记得。”
白尘继续道:“便是他解了你的毒,我的眼睛也是他医好的。”
“哦,原来如此,”她将四周环顾一圈,问:“这是哪儿?”
白尘不答,只看着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你说呢?”
宋良夜突然想起在密林时那黑衣人说的话。
心中大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断断续续开口:“阿烈他……他真的是……”她突然顿住,最后那两个字终是说不出口。
白尘却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他是东炎的皇上,天下的九五至尊。”
轰隆一声,一道晴天霹雳在宋良夜脑中炸开,顷刻间心如乱麻。
良久之后,她缓缓开口,语气却听不出慌乱,问:“他在哪儿?”
白尘道:“他既是皇上,自然是在忙他的国事。”
“他这几日,可有来看过我?”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