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败了,一败涂地。
东炎军队对着北疆所剩无多的残部穷追猛打,终于在北疆皇朝第三次递上降书,又许诺割让两座城池之后,这才放过了他们。
从今往后至少百年内,他们是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东炎,殿京,天牢内。
宋良夜坐在一堆潮湿的杂草上,透过牢房里小小的天窗,失神地望着外面的夜空。
脚边偶有几只老鼠叽叽叫唤,她看了一眼,将手边的馒头屑扔给了它们。
自东炎战胜时起,她便被押回殿京,关在天牢之中,期间炎风来过一次,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白鲸有时会避开巡逻来陪她一会儿,告诉她白尘大哥已经将落雪堂众人安置妥当,只是每到临走时,他都会问她是否想要离开,若她想,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地方能关得住落雪令主。
每值此,宋良夜都只淡笑着摇摇头。
在等到她想要的结果之前,她不会离开。
数着外面漫长的昼夜交替,她的心也一分分地冷了下去。
突然之间,门外传来开锁时铁链的碰撞声,宋良夜希冀回头,看到沉着脸色站在门边的白尘。
心突然漏跳一派,她缓缓站起身,脚有些发麻,问:“如何?”
白尘不答,良久,只缓缓摇了摇头。
像是全身的力气突然被抽离一般,宋良夜脚下一软,瘫倒在地,白尘见状,忙过来扶住她。
泪水终是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茫然又抗拒地看着他。
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像是突然失去了活的希望:“不可能的…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白尘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缓缓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告诉你……”
…………
两个月前,西行山的那个晚上。
他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他的眼睛,饮血之毒还有炎烈为她所做的一切。
他说:“炎烈身上的毒无法用药解,却可用蛊催。”
千战郡主在北疆郡主府的飞雪院后,偶然发现了一处寒池,那寒池水中,生着一种罕见的寒蛊,可吸百毒,治百病。
曾经有个千战郡主的部下身中剧毒,无药可解,千战郡主便冒险将寒蛊种进那部下的体内,寒蛊游走于他的七经八脉,吸附着他体内的毒血……可是,他最终还是死了。
因为寒蛊,死在了他的体内。
寒蛊只能生活在寒池之内,若离了寒池,就必须以鲜血喂养,若是离了这两者,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死亡。
用寒蛊解毒,周期很长,本就痛不欲生,如果人体内的毒血越旺,寒蛊死亡的可能性就越大,相反,如果人体内的毒血太少,寒蛊在吸食完毒血之后,就会不断地吸取人身上的鲜血,从而扎根在人身上,很难再将它引出来,直到那人失血过多而死。
“就算希望如此渺茫,你也要救他?”
“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好。”
“就不怕此去再也无法归来?”
“不怕。”
“我知道你一旦做了决定,便无人可改变,不过…一切小心。”
“好,这边的一切就拜托你了,至于落雪堂,我会完完整整地将他们带回来。”
“我一定会让炎烈,活到你回来的时候。”
一个月后,她如约回来了,她将蛊虫寄养在自己的手臂中,用自己的鲜血喂养,在战场上与他重逢时,她将箭羽刺进他的胸膛,而箭簇上,附着她带回的寒蛊。
她一直在等待的答案,便是有一天,他会醒来。
结果等来的却是白尘的一声无可无奈何。
…………
宋良夜已经不再哭了,或许是眼泪已经哭干,或许是她已经痛到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只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像没了灵魂的木偶。
白尘心疼地看着她,却什么也做不了,良久,他开口,淡淡道:“或许,这就是命。”
宋良夜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仍旧愣愣发神,漫长的沉默之后,她忽然眨了眨眼,一字一顿道:
“我要去见他。”
…………
乾清殿内,炎烈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死气沉沉,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宋良夜慢慢走过去,动作异常的轻柔,就好像生怕自己会吵到他。
她在床沿边缓缓坐下,看着他的眼神无比柔软,良久,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
“你看你,平时总是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不知道有多讨人厌…现在多好,睡着了,就乖巧得像个孩子……”
她的指腹缓缓掠过他的眉眼,滑倒他挺拔的鼻梁上。
“那是骗你的…我那时说…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你…都是骗你的……”
“你个笨蛋…你才是这世上最傻最傻的傻瓜……”
她的手冰冰凉凉,搁在他同样冰凉的唇瓣上。
“阿烈……”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我亏欠了你……”
她缓缓低头,吻上他的唇瓣,眼前如雾般朦胧,她睫毛轻轻一颤,泪珠滴在他的脸颊上。
“那我便将这命还你…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只是阿烈…下一世…再也不要遇见我……”
…………
第二日。
丧钟鸣,山陵崩,东炎皇朝举国哀丧。
炎烈重伤不治,薨于殿内,四海皆悲。
宋良夜服毒自尽,死于天牢,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