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
炎烈被人唤醒,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浓雾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太子哥哥……”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浓雾渐渐散开,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当雾完全散尽,炎烈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小时。”
少年望着他笑了笑,“太子哥哥,你看这山,千峰万仞,烟波浩渺,是不是很美?”
炎烈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悬崖边上,这山崖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
不待他回答,少年又道:“阿姐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景色的,她最爱这大好河山了。”
“太子哥哥,小时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小时不怕死,只是小时放心不下阿姐。”
“阿姐从小便喜欢你,小时看得出来,太子哥哥也喜欢阿姐。”
“太子哥哥,你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将阿姐护在身后,风雨不侵,刀枪不入,小时相信,你一定说道做到。”
“如果可以的话,就用小时的死,来了结这一切的罪孽吧。”
少年一直笑着,似乎永远也没有悲伤。
“待小时死后,一定不要告诉阿姐,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如男孩子一般,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腻,总爱自己躲起来承受一切,小时不能让阿姐再伤心难过了。”
“待小时死后,太子哥哥便将我火化了吧,我不想躺在冰冷的土里被虫子啃咬,我想化作一缕风,这样,无论阿姐走到哪里,小时都能陪在她身边了。”
“从今以后,太子哥哥便代替小时照顾好阿姐吧……”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少年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四周浓雾又起,炎烈的视线再次模糊。
只听见一声耳语随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是那少年的声音,他道:
“太子哥哥,谢谢你。”
…………
炎烈迷迷糊糊睁眼,头顶是金黄色的幔帐。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境。
是个真真实实发生过的梦境。
他方才想起,梦中的山崖,正是西行山的那处,一年前,就在那个地方,宋逢时对他说了与梦中一模一样的话。
这一年来,他是第一次梦到那天的场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仿佛历历在目。
山崖上的坟墓,不过是个衣冠冢。
炎烈缓缓坐起身,动作很轻却还是扯得伤口生疼。
他轻叹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小时,这件事,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西行山,皇家别院内。
小清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自从昨日来,见着良夜姐姐那副样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那样的宋良夜,仿佛灵魂被人抽走了一般,呆坐在那里寂然不动,手上握着一柄匕首,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却一直被她紧紧握着,片刻也不松开,那样子,让人心惊胆颤。
听其他的侍女说,自她醒来之后,便滴水未进,眼看着她人形容枯槁,才几日就瘦了一大圈,小清实在心疼,便弄了些吃食,谁知她无论如何叫唤呼喊,她都像听不到一般,最后无法,小清只好将食物放在她身前,想着待她感觉到饿了,也就会吃了。
今日一早,小清端着碗粥,犹豫半晌,还是推开了门。
宋良夜还是那样坐在床边,身前的食物丝毫未动。
小清缓缓走过去,将粥放下,轻轻握起她的手,温度竟凉得骇人。
她想了想,开口道:“姐姐,小清不知道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清只知道,姐姐很伤心,很痛苦,可看着姐姐这个样子,小清也很心疼,无论有多么大的伤痛,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 ”
宋良夜手指动了动,小清见此,竟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姐姐,小清熬了粥,你吃一点好不好,无论有多大的伤痛,总会好起来的。”
宋良夜眼神闪了闪,良久,终是没有开口。
小清见她还是如此,无奈叹了口气,只得道:“那我将粥放在这儿,一会儿你要是饿了,记得吃哦。”话落,又看了她半晌,才起身出了门去。
待她离开,宋良夜才怔怔地望了望门口,良久,手指抖了抖,手上的匕首突然滑落到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宋良夜惊了惊,看着地上带血的匕首,眼帘缓缓向下,看到自己沾血的双手,泪水突然之间涌了出来。
眼前鲜红的一幕幕闪过,她带恨的眼眸,散着寒光的匕首,他淌血的胸膛,淡淡的笑……
她都,做了些什么?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首先是小清的惊呼:“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进去!”
接着另一个女声响起:“让开,连莲妃娘娘都敢拦,不要命了吗?”
最后是“砰”地一声,房门被人狠狠推开。
莲妃和她的小婢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身后是满脸焦急的小清。
莲妃睨着眸子将屋内打量一番,最后眼睛落在宋良夜身上,哼了哼,得意道:“这不是良妃娘娘吗?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了?”
不见她回答,莲妃又道:“你可知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正此时,小清一个箭步拦在莲妃面前,道:“莲妃娘娘,我家娘娘今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请回?”莲妃眯着眼笑笑,“本宫大老远从皇宫跑到这西行山来,你当我是做什么来了?”说着,她一把将小清推倒在地,径直走到宋良夜面前,厉声道:“大胆良妃,竟敢公然行刺陛下,本宫奉陛下口谕,特来赐你…死罪!”
“不可能!”小清吼道:“陛下不可能这么做!”
“哼,”莲妃嗤笑,“陛下当然会这么做,有些人以为自己得到了陛下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哼,如今居然胆敢伤了陛下,看谁还能保你!”说着,她弯腰捏住小清的脸,“怎么,你也想和她一起死吗?”
正此时,宋良夜抬眼,淡淡看着莲妃,道:“有什么事冲我来就行,不必牵连他人。”
“呵,你倒是敢作敢当啊,”莲妃道:“那本宫就成全你。”说着,她捡起地上的匕首,“这就是你行刺陛下的凶器吧?那今日,我便用它来了结你!”
说罢,执起匕首便向她袭来……
宋良夜缓缓闭上眼睛……
爹,小时,阿汝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接着身体一沉。
宋良夜猛地睁眼,看见小清浑身是血地倒在她怀里。
“小清……”
“小清!!!”
“小清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好不好?”
“小清……”
宋良夜颤抖着,抚上怀中人逐渐冰冷的面颊。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乎的人都要一个个离我而去?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用……爹,阿汝真的,真的好没用。”
“对不起,对不起,小清,姐姐对不起你……”
怀中的人已没了温度,眼泪也哭干了,宋良夜就那样静静抱着她,遥遥望着前方,目无焦距。
莲妃妄图再次动手,值此关头,院外的侍卫徐徐赶来,方才阻止了她。
刚刚莲妃虽吩咐他们不可进来打扰,可现如今闹出了人命,又该如何向陛下交代?没想到这莲妃,竟如此大胆。
………
次日,良妃失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炎烈匆匆赶来,却早已没了她的踪影,只看见宋逢时的墓旁,多了一座新坟。
后来,炎烈开始满世界地寻找宋良夜的下落,任然没有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只在旧将军府后院的池塘里,捞出半块鸳鸯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