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
匪患已灭。
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一夕之间传遍了整个漠城的大街小巷,人人口耳相传,笑逐颜开,喜出望外,心花怒放,总之,所有可以形容开心的词语此刻皆可以用上。
可是,与此同时,众人皆疑惑,这多年不曾剿灭的土匪,是怎么就在短短五日之内就消失殆尽了呢?
原来,是那元县令想了一招将其智取:
先是放出消息,说不日便会有一个要去往西楚的商队,运着值钱的货物途径塔卡沙漠,那些土匪一听,自然会按捺不住准备抢掠,他们又怎知道,那商队竟是官兵假扮的。
为了不让土匪们起疑心,队伍里确实放了不少值钱的好东西,但大部分还是漠城的特产杜康酒,待土匪们劫了财宝回去,自然会饮酒作乐,那时他们便会喝下放了蒙汗药的杜康酒,半个时辰内定会倒地不醒。
至于土匪的老巢嘛,这便更简单了,在那几大车杜康酒中,有一坛被做了手脚,有丝裂缝,酒水从裂缝中慢慢渗出,滴进沙里,就算风沙掩盖了车马的痕迹,只需放条灵敏些的狗,也能循着味道找到土匪的老巢。
如此这般,多年来盘桓于此处作恶多端的土匪,总算是彻底扫除干净了。
此时,漠城衙门内。
炎烈坐在案台上,端起眼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
元县令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满脸的汗珠也难掩他快要溢出来的兴奋。
“大人果真料事如神呐!”他跑到炎烈跟前停下,一边不住喘气一边道:“大人此番妙计,让下官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土匪窝子给一锅端了。”
炎烈抬眼看了看他,淡淡道:“如何了?”
元县令道:“百余土匪尽已全数收监,土匪老巢也已捣毁贴封,此次匪患一除,我漠城百姓总算是可以安稳生活了,”说着他朝炎烈缓慢而郑重地作了个揖,道:“下官替漠城百姓谢过钦差大人。”
炎烈站起身,越过案台走到元县令面前,伸手扶了扶他,道:“不必如此。”
元县令顺势起来,思虑片刻,问:“大人真的不在此处多留几日?”
“嗯,”炎烈道:“京中有事,不便耽搁。”
元县令了然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也不便多留大人。”
炎烈沉默片刻,道:“从今日起,凡是从北疆来的,无论是游士还是商旅,通通多留意些,如有不对劲的地方,即刻上报。”
见他神色间十分严肃,元县令便不敢细问原委,只连连点头称“是”。
…………
刚回到客栈,炎烈便看见宋良夜与白尘相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二人皆是有说有笑。
他顿了顿,才缓缓走过去,在宋良夜身边坐下。
“阿烈,你来得正好,方才我与白兄说起我的失忆之症,他竟说,他以前也见过像我一样的病人。”宋良夜见到他,便激动地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道。
炎烈听此,却并未表现出惊讶,只淡淡地看着白尘,眼神带着些危险。
白尘一边小心翼翼摸索着桌上的茶杯,一边道:“原来是宋兄回来了。”
炎烈看他许久摸不到茶杯,便一伸手,将茶杯推到他手边。
白尘笑道:“多谢。”
“不必,”炎烈眯了眯眼,“不知白兄从何而来?”
白尘饮了口茶,道:“我虽是在北疆出生,不过拜我这眼疾所赐,我自小便游遍各国,到处求医问药。”
宋良夜皱眉,问:“白兄的眼疾可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并非如此,”白尘答:“小时候,我是看得见的,只是在五岁那年,生了场大病,病好了,眼睛却坏了。”
心中一酸,宋良夜望了望他,随即笑道:“白兄放心,你的眼疾,一定可以治好的,等回了殿京,我便帮你找到那位可治百疾的名医。”
白尘缓缓放下茶杯,暖暖笑了笑,道:“谢谢你,良夜。”
“客气什么?”宋良夜笑道:“我们是朋友嘛。”
是夜,月光倾洒,宋良夜立在窗前,手中拿着半块鸳鸯珮,望着远处怔怔出神。
炎烈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头懒洋洋地埋在她颈间,吸允着属于她的味道。
“在想什么?”
宋良夜看着手中的鸳鸯珮,缓缓道:“阿烈,我……有些害怕。”
环在腰上是手突然紧了紧,宋良夜轻轻一笑,道:“每每离殿京更进一步,我便多一分害怕,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害怕,或许,与我而言本该熟悉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才会如此让我望而却步吧。”
炎烈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柔声道:“有我在你身边,阿汝不要害怕,如果你感到难受了,就躲到我怀里来吧,躲到天荒地老也没关系,反正,这里只属于你。”
“阿烈,”她轻轻唤他,“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恢复记忆?”
炎烈猛地一滞。
良久,他松开她,缓缓转过她的身子,让她能看见自己的眼睛。
“我只希望你能做自己,”他道,“无论想起,或想不起,你都是我的阿汝。”
宋良夜看着他的眼睛,如墨的瞳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幽深而迷人的光。
她轻轻一笑,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