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春猎目的地是东麓山,大队人马抵达时,已是黄昏时分,找了片空旷的地界安营扎寨后,天色全都暗了下来。
山间的夜里比寻常要冷上许多,宋良夜坐在营帐中,小清在一旁燃着火炉,时不时地偷偷瞄她一眼。
“姐姐。”小清忍不住唤道。
宋良夜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小清怎么觉得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呢?”
宋良夜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了下去,“是么?”
“嗯!”小清点头,“自从你今天出去透气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那时我见你眼睛都是肿的,莫不是……哭过了?”
“小清,”宋良夜缓缓神,问:“你可有亲人?”
“没有。”小清嘟嘴摇摇头,“我从小就是孤儿,没爹疼没娘养的,为了讨口饭吃进宫做了宫女,可如今不同了,我遇到了姐姐,姐姐就是我的亲人。”
宋良夜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姐姐为何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问了。”
话刚落,帐篷突然被人掀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径直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条,道:“娘娘,有人托奴婢将此物给您。”
宋良夜疑惑地接过纸条,打开看了看。
半晌,她放下纸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小宫女对她福了福身便转身走出了帐篷。
待人走远,小清凑过来问:“上面写的什么呀?”
宋良夜只皱眉不语,她思考片刻,对小清道:“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期间如果有人来,你就说我去散步了。”
“散步?这个时辰?”小清一脸不可思议。
“无论如何说,只要是个可以搪塞的借口便好。”
“哦……哦哦哦,好,小清明白了。”如此看来,姐姐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既然姐姐要她这样做,她做好就是。
宋良夜点点头,起身套了件宫女的衣裳,便出了帐篷。
帐篷外有轮番值夜的侍卫,她扮作宫女的模样低着头,倒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路有目的性地往前走,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远远的,她便看见树下立着的身影。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缓缓转身,在月光下绽放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小夜。”
宋良夜走到他面前,唤了声:“裴大哥。”
裴言抬头望着夜空,轻声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宋良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片刻,笑道:“是啊,真美,跟以前一样。”
听此,裴言侧过脸看她,神色有一丝复杂:“小夜,这两年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事,你不想说,我便不问,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好好的活着。”
“裴大哥,”她道,“谢谢你。”
裴言伸手揉揉她的发顶,笑言:“我记忆中的小夜可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二人相视,开怀一笑。
“对了,”裴言道,“此刻我约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今日你本打算要拜托我做的是什么?”
听此,宋良夜皱眉,脸上浮现担忧。
见她如此,裴言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摇头,只道:“我只是担心小时。”
“小时?”
宋良夜轻叹一声:“自从两年前出事以后,小时便下落不明,爹爹临终前让我好好照顾他,我却没能做到。”
裴言思衬片刻,道:“当年事发之后,所有与宋府相关的人皆被发配至了边关,我曾秘密跟随流放队伍几日,本想暗中找机会将小时救出来,可后来发现,小时根本没在那队伍之中,当时你也不知所踪,我原以为,你和小时或许到了某个地方躲了起来,并无性命之忧,我怕打草惊蛇,便没有深追,待风声过去,我才开始暗中打探你们的下落,直到那日值夜时在宫中遇见你……原来,你和小时并未在一起。”
“是炎烈,”宋良夜道,“是他命人将小时从流放的队伍里带了出来,移去了别处,我曾不止一次地恳求他告诉我小时的下落,只是,他从来都不肯说,如果不是因为小时……这两年我也不会待在宫里。”
裴言心疼望着她:“小夜……”
“裴大哥!”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小夜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小时,我已经离开他太久,真的好怕他会出什么事。”
“你别担心,”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小时亦唤我一声大哥,我便是他兄长,就算你今日不说,我也一定会找到他。”
他的手覆在她手背上,表情因认真而显得庄严。
“小夜,”裴言问,“如果找到了小时,你有何打算?”
突然的沉默,良久之后,宋良夜扯起一抹释然的笑:“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度此生。”这一番红尘苦楚,经历一次,便足够了。
裴言默然垂眸:“这样也好。”
只是多年以后,当宋良夜再想起那个月色很美的夜晚,想起裴大哥的‘如果’和自己的‘打算’时,却只能扼腕唏嘘,徒叹世事难料,命运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