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明月高悬,清辉似银纱般轻柔地透过窗牖,悠悠洒进灵秀宫。窗外,秋风瑟瑟,卷落几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寝殿内,几支烛火在风中摇曳飘忽,昏黄的光影如梦似幻。
屋内弥漫着静谧而温馨的气息,罗汉床的锦被叠放整齐,绣着精致花纹的帷幔轻轻摆动。
身着一袭深紫色袍衫常服的昭文帝,端坐在榻沿,紧紧握着叶夭那柔若无骨的玉手。自晚膳后来到灵秀宫,便一直这般坐着。
“陛下……”叶夭轻声唤道。
昭文帝剑眉紧蹙,眸底隐忧。
良久,缓声说道:“此次靖王能化险为夷,皆赖你的顺气养心丸。朕当时知晓状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真惊出一身冷汗。”
叶夭先是一怔,翦水秋瞳中掠过几分疑惑,轻启朱唇,声音轻柔如丝:“臣妾愚钝,不明其中细情。”
昭文帝瞧着她那懵懂模样,不禁轻叹一声,娓娓道来:“原是今日申时,靖王于王府演武场操练拳法,未料旧疾突发,气息不畅,几近昏厥。幸得随从随身携带着你的顺气养心丸,这才转危为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靖王这病,乃是沙场上落下的痼疾。朕初登皇位之际,吐蕃趁乱来犯,妄图撼我朝根基。是靖王亲率大军,浴血拼杀,方才击退敌寇,却也因此身负重伤。现今正值秋冬交替之际,旧疾更是容易复发。”昭文帝目光幽远深邃,仿佛又回到了往昔金戈铁马的岁月,神色间疼惜与牵挂交织。
叶夭听闻,赶忙欠身,神色恭谨而真诚:“能为陛下和靖王殿下略尽绵薄之力,实乃臣妾之幸。想必也是靖王殿下福泽深厚,又有陛下隆恩庇佑。”
昭文帝感慨万千,目光转向叶夭:“靖王乃朕的同胞手足,朕与他自幼一同长大。倘若此次他有个万一,朕定会痛心疾首,太后亦会难以承受。这份恩情,夭夭,朕铭记于心。”
“陛下……”叶夭未曾想昭文帝竟如此亲昵称呼自己,瞬间双颊绯红如霞,低垂眼眸,一抹娇羞之态悄然浮现,心如鹿撞。
瞧着叶夭那娇憨之姿,昭文帝嘴角上扬,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轻语,热气呵得她耳朵微红:“朕方才路过,见那处的小厨房闲置许久,不如为你启用。你不是向来钟情杨掌膳的手艺?朕让他来这小厨房,往后你想吃什么,随意吩咐便是。”
叶夭受宠若惊,忙跪地谢恩,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臣妾多谢陛下隆恩!”
而后,昭文帝与叶夭并肩坐在榻上,宛如知己般闲话家常。
昭文帝忽而眉头紧锁,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道:“靖王这旧疾,始终是朕的心头隐忧。每次发作,朕皆揪心不已。这些年,宫中的御医们绞尽脑汁,却始终无法根除。朕只盼能有妙方良策,让他彻底康复。”说着,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叶夭伸手轻轻覆上昭文帝的手,柔声宽慰:“陛下莫要太过忧虑,臣妾深信靖王殿下定能日渐好转。”
昭文帝反握住叶夭的手,轻拍了两下:“这两日靖王妃应是会进宫来感谢你,要是给你什么谢礼,你也莫要推辞,收下就行。”说完又笑了笑,“放心,靖王家底厚的很。”
翌日,天气难得有了些许暖意。叶夭闲坐在窗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庭院里新挪来的几盆绿菊。
就在这时,小寿子匆匆地进来,禀道:“娘娘,靖王妃求见。”
不多时,靖王妃款步而入。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夹棉宫装,衣袂上绣着的花鸟图案栩栩如生,领口和袖口镶着柔软的狐毛,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如涟漪般轻轻摆动,身姿婀娜,步步生莲。她头上的珠翠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烁着璀璨光芒,妆容精致,面若桃花。
在小寿子的引领下,靖王妃袅袅娜娜地走进内殿。
靖王妃盈盈下拜,仪态端庄,声音温婉:“妾身拜见婕妤娘娘,今日特来感谢娘娘对殿下的救命之恩,此恩妾身没齿难忘。”
叶夭笑着起身,莲步轻移,赶忙上前扶起靖王妃,语气温和亲切:“王妃快快请起,莫要如此多礼,能助殿下康复,是臣妾的福分。快请入座,切莫拘束。”
靖王妃直起身来,眼中满是感激,目光真挚而热切,激动得声音都微微发颤:“娘娘妙手回春,医术堪称精妙,殿下服了您的药丸后,身子日益强健,精神也越发饱满。这些日子,殿下胃口大开,妾身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皆是娘娘的大恩大德。”
叶夭谦逊地说道:“王妃过誉了,臣妾不过略施小技。能看到殿下康复,臣妾亦是满心欢喜。”
靖王妃接着说道:“娘娘有所不知,殿下病着的那些日子,妾身日夜忧心,辗转难眠。如今殿下能痊愈,妾身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娘娘的大恩。”言罢,眼眶泛红。
叶夭轻轻拍了拍靖王妃的手,柔声道:“王妃莫要如此伤感,殿下康复乃是大喜之事,往后的日子定会顺遂无忧。”
靖王妃轻抬玉手,身旁的侍女会意,呈上一个精致华贵的锦盒。锦盒上镶嵌的宝石璀璨夺目,犹如繁星璀璨,在这有些清冷的秋日里格外耀眼。
靖王妃说道:“这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还望娘娘笑纳。”
叶夭忙推辞:“王妃太过客气了,臣妾救殿下本是分内之事,怎敢收下这等厚礼。”
靖王妃恳切地说:“娘娘若不收,妾身寝食难安。这是殿下和妾身的一番心意,还望娘娘切莫推脱。”
叶夭见靖王妃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那臣妾便多谢王妃了。”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叶夭从怀中掏出一个流朱锦囊,递给靖王妃说道:“这是臣妾新琢磨出的药方,或许对殿下的旧疾有益,王妃可拿回去让御医参详。”
靖王妃双手接过,眼中泪光盈盈,感激涕零道:“娘娘大恩大德,妾身无以为报。”
叶夭轻轻摇头,微笑着说道:“妾身只盼殿下能早日痊愈,永享安康。”
靖王妃说道:“娘娘如此宅心仁厚,妾身定当铭记在心。日后若有需要妾身之处,娘娘只管开口。”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靖王妃这才行礼告辞。叶夭让腊梅亲自送靖王妃至宫门口。
而另一边,靖王妃回到靖王府,轻悄悄地迈进书房。
书房内,书架上的典籍整齐排列,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桌上,笔墨纸砚摆放有序,一方端砚里的墨汁还未干涸。窗边的绿植郁郁葱葱,为这书房增添了几分生机。只是窗外的秋风偶尔吹过,带来一丝寒意。
靖王正坐在书桌前,手握着兵书,眉头紧蹙,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披风,似在思索着书中的战略玄机,神色严肃认真。
在他身旁的雕花鸟架上,一只毛色鲜亮的八哥正低着脑袋,那尖尖的喙快速啄食着食槽中的谷粒,圆溜溜的眼睛还不时警惕地转动着。旁边的桌上,还整齐地摆着几样御赐的补品和名贵药材。
靖王妃轻唤道:“殿下,妾身从宫中归来了。”
靖王这才从书中回神,抬眼看向靖王妃,眼中的凝重瞬间化作温和,嘴角微微上扬。
靖王妃注意到鸟架上的八哥,眼睛一下子睁大,惊讶地捂住了嘴,说道:“呀!怎么有只八哥?”
靖王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欢喜,说道:“刚才皇兄派人送来的,还有这桌上的补品和药材,说是我近来旧疾复发不能练武,特地送只八哥解解闷。”
靖王心里想着,皇兄总是这般贴心,不禁感到一阵温暖,心中也暗自感慨,身为帝王,皇兄日理万机,却还能如此关怀自己。
“对了,宫中情形如何?”
靖王妃欠身行礼,而后巧笑嫣然,缓缓说道:“妾身见到了瑾婕妤,把事情都与她说了。瑾婕妤不仅仁善,还特意给了妾身一个新药方,说是或许对您的旧疾有益。妾身已命人拿给温御医去参详了。”
接着,靖王妃将在宫中与叶夭的相遇以及叶夭的善举,绘声绘色、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靖王。
靖王听后,嘴角上扬,眼中满是赞赏:“瑾婕妤确实心善,难怪皇兄如此宠爱。”
“殿下所言极是,妾身起初以为瑾婕妤身为宠妃,又有能耐,或许会有些骄矜之气,没曾想竟是这般亲和友善。”靖王妃心中暗自庆幸,此次进宫能结识这样一位良善之人。
靖王妃走上前,玉指轻柔地为靖王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眼中满是温柔,心里满是对靖王的关切。
靖王握住靖王妃的手,目光中满是柔情,说道:“这是咱们的幸运,能结识如此心善之人。”
“没错没错。”没想到,那八哥竟扑棱了下翅膀,歪着脑袋跟着叫唤了两声,声音清脆又响亮。
夫妻两人听到不由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