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和嘉公主寄予厚望的叶夭,正在为了作业发愁。
她没想到,第二次在《红颜智典》中借的鲍姑,竟然还会给她布置作业。
三日前的晚间,在梦中那清幽的庭院里,叶夭正恭恭敬敬地坐在鲍姑面前,聆听她的教诲。
“今日我们接着研习这药理之妙。”鲍姑轻言细语地说道。
叶夭听得入神,突然想到自己在宫中的处境,不禁微微蹙起眉头说道:“前辈,晚辈身处宫中,如今是皇上的才人,这宫中争斗不断,晚辈想要习得更多本事,以求自保,也能为他人解困。”
鲍姑微微一笑,轻捋了下衣袖,说道:“身在宫中,那这番研习任务倒是适合你。”
“三日后,你需探究出这三例因香料致毒的情形,剖析其中毒之因由,并思索解毒之法门。”说着,鲍姑将书卷往后翻了翻,指着其中一页说道。
叶夭听完,当场目瞪口呆,心中叫苦不迭,可又深知这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腊梅看叶夭坐在书桌前托腮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正欲开口询问,却又见叶夭眸光一闪,瞬间来了精神,随后拿起笔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于是腊梅刚要迈出的脚便又收了回去,静静站在一旁。
“腊梅姐……”小喜子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腊梅赶忙比出噤声的手势,脸上满是紧张。
不过外面的动静还是被叶夭听到了,好在这会儿她已经写了一大半,心情正好着呢。于是便扬声招呼两人进来。
“主子,是内侍省的人来派送佛诞节的佛幡和花果。”小喜子说道,声音中透着几分轻快。
最近宫里为了佛诞节忙得不可开交,处处张灯结彩。就连青鸾殿十日一次的请安都被皇后暂时取消了。
前几日已经收到了佛珠手串、佛经抄本,叶夭感觉就跟上辈子收快递似的。
殿外,内侍省给事太监崔公公带着小寿子和另外一个眼生的小太监站在院中。
崔公公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头戴黑色硬脚幞头,身穿深绯色广袖袍服,袍服上绣有大气的鸾鸟纹,边缘用白色狐毛装饰。腰束黑色嵌翡翠革带,带扣为纯金雕花,佩有一块和田玉雕琢的瑞兽玉佩。脚着黑色镶宝石长靴。
他心里暗自盘算着:这瑾才人如今正得圣宠,可得好生伺候着。此次带着小寿子来,也好让灵秀宫知晓,我未曾苛待这孩子。
小寿子则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手捧着精美的托盘,上面摆满了新鲜花果,心中却满是期待能在这一趟差事里露个好脸。
另一个小太监手里拿着一种狭长的旗帜状物品,上面绣着莲花、经文等,色彩鲜艳又庄重。微风拂过,旗帜轻轻飘动,想必这就是佛幡了。
“瑾才人,奴才奉陛下旨意,给您送来了佛诞节的花果与佛幡。”
叶夭巧笑嫣然地迎出来,眼中透着惊喜和感激,说道:“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啦。”
崔公公赶忙回道:“才人客气,您瞧瞧,这些花果都是精挑细选的,这双头并蒂的莲花可是难得的祥瑞呢。”
“还有这佛幡,别的才人宫里只有一幅,独瑾才人的灵秀宫有两幅。”
叶夭谢过皇恩后,又让腊梅拿了些赏赐给崔公公和小寿子,还打趣道:“公公和小寿子,还有这位小公公辛苦啦,这点小意思拿去买茶喝。”
三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是夜,叶夭破天荒地对睡觉生出了抗拒之意,毕竟有了作业这档子事,让她唤起了读书时对班主任的那种恐惧心理。
然而逃避终归无用,在腊梅的催促之下,叶夭摆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架势,躺到了床上。
腊梅还和沉香小声嘀咕着:“主子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梦中,叶夭恭恭敬敬地向鲍姑陈述自己完成的作业,眼中满是期待,还夹杂着几分紧张。
鲍姑仔细聆听着,脸上逐渐展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说道:“你这前两例香料致毒的剖析甚是精妙,条理清晰明了,缘由阐述恰到好处,解毒之法也颇具见地。”
叶夭听了,心中不由一松,脸上也绽放出欣喜的光彩。
但鲍姑话锋一转:“不过这最后一例,却是存在些许问题。”
叶夭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神情专注地聆听着鲍姑的教诲。
“你可知,这毒为何叫做沉梦香?”
叶夭回道:“因它无色无味,中毒之人大多尚未察觉,就已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梦中,故而称为沉梦香。”
鲍姑缓声道:“曾有一富商之妻中了此毒。那富商之妻向来喜爱用香料熏衣,一日偶然用了一种新制的香料,那香料香味独特,富商妻甚是喜欢,几乎每日都会使用。然而渐渐地,家里人发现,她身体愈发乏力,精神也一日比一日萎靡。后来富商请了数位名医,却都未能查出病因。”
“待到最终寻到我时,那妇人已到了中毒末时,形如枯槁,昏睡不醒。我仔细探查,发现她所用的香料正是沉梦香。”
鲍姑颔首,继而道:“中毒者历经三时。初时,身渐疲弱,日常稍劳即气喘肢软,仿若力被抽离,此状轻微,常被误为过劳。”
“次时,毒深眠增,常感乏困。虽眠足,醒仍神靡,难聚精力,行缓且应迟。”
“末时,最为致命。初则久睡不醒,终陷深昏,永眠而去。”
叶夭点点头,随后想到鲍姑前面说的沉梦香香味独特,急切地问道:“前辈,沉梦香不是无色无味的吗?”
鲍姑笑着摇摇头:“这沉梦香啊,有个极为特别之处,若是掺入食物中,它就会随着食物的味道而变化,致使常人难以辨别其原本的香味。此毒会逐步侵蚀人的气血,却并不损伤五脏六腑。看上去中毒之人就像是突然罹患重病,不治身亡,极难被察觉。”
“那位富商妻,正是因为衣服上的沉梦香掉落进所食燕窝之中,才不幸中了此毒。”
“难怪世人皆言沉梦香无色无味!原来竟是这般!”叶夭不禁感叹道。
“那前辈,可有解毒之法?”
鲍姑轻轻摇头,喃喃说道:“解毒之法,谈何容易……”
“那那位富商妻?”叶夭问。
“毒发身亡。”
说话间,鲍姑略有些沉重。就当叶夭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鲍姑时,只听鲍姑话音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此次你对沉梦香的理解虽有偏差,但能探究到这般程度,已属不易。日后还需更加用心钻研,方可在这药理之道上更进一层。”
叶夭郑重地点点头:“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定当加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