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听到那个呼噜声依旧不急不缓的从屋里传出,尹不留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靠近这种木门了。
他打开手电筒,电筒昏暗的光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陈设简单,也没有可疑。又缓步来到卧室门边,门没锁,只是轻轻一推就开了。
然而当手电筒的光亮从门口照到床上时,尹不留大惊,床上被子整整齐齐放在一边,上面竟然没有人。他不敢相信的靠近,明明刚才在门外还听得里面有呼噜声传来,怎么会…
谁知他刚走进卧室,房门便在身后“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找我?”
尹不留迅速转身,手电筒的灯光正不偏不倚照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是赵爷爷。他的双眼被一片黑色所覆盖,看不到一丝眼白,再看他身上穿着之前白天穿的那件黑色布衣,两边肩上毛茸茸的一片一直延伸到袖口,虽因光线太暗看不真切,却又总觉得那两片黑色正缓缓飘动,很是诡异。
虽然尹不留早就知道赵爷爷不对劲,可夜深人静的看到这样一幕还是觉得有点瘆得慌。
“没想到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有人这么惦记,三更半夜找来。”
赵爷爷似笑非笑,他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对于尹不留的出现很是不屑。
尹不留冷静心神,他悄悄后退两步,冷哼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此警觉是怕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亡魂找你偿命吗?”
“偿命?哼!他们有那个胆吗?”
话音刚落,尹不留就觉周身突然泛上一股寒气。低头,只见地板上凭空冒出无数双手,它们扒住尹不留的双脚,似乎想要将他给拽下去。
原本没注意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看便觉脚下那股力很是强大,尹不留身体不由的晃了晃。他迅速抬头,赵爷爷已经悄无声息来到跟前,“小子,我就不信你没做过亏心事,看看底下有多少人想让你下去陪它们。”
尹不留看着他漆黑的双眼,猛的想起阿姒的话,没错,他就是玄魇,他在蛊惑自己。
确认了这一点,尹不留没有再低头查看,他用力甩开束缚,身手敏捷的跳到一旁,将手电筒对准赵爷爷的双眼:“玄魇,别以为你上了他的身,我就不知道。告诉你,捕梦司的人正在到处抓你。”
一听“捕梦司”这三个字,赵爷爷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随即便又哈哈大笑起来:“捕梦司有规定,不得干涉凡间事物,哪怕我将镇上所有人都杀了,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哼,是吗?”
尹不留冷哼,他悄悄抓住手边的椅子:“那就让我来灭了你…”
他用力举起椅子朝着赵爷爷就扔了过去。谁知赵爷爷速度更快,一个躲闪冲到窗边。只听清脆的玻璃掉地声音之后,赵爷爷的身影便消失在窗口。尹不留不敢耽搁,急忙追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冲出院子。
街上的人已经散去,有风吹过,吹得地上的垃圾在空中到处飞舞。赵爷爷速度很快,边跑还不时回头张望,似乎是在确认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来到一条巷子时,赵爷爷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追来的尹不留。
尹不留跑得气喘吁吁,见他突然停下,知道肯定又是要耍什么诡计,便在离赵爷爷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下。
“我还当有多大胆,没想到也是个胆小鬼,怎么不敢追过来了?”
赵爷爷语气挑衅。
尹不留看了眼两边的屋子,都是低矮的老旧木头房。虽然里面没有亮灯,但房前有桌椅家什,证明是有人居住的。他在这里停下,一定有什么用意。
“你不是想要救世吗?那就来吧。”
赵爷爷脸上笑容一僵,突然张开双手,双臂迅速变长,撞到两边的墙上,发出“砰”的巨大响声。
尹不留暗叫不好,他这是要去屋里抓人吗?不等尹不留做出反应,墙倒了,房顶的瓦片伴随着激起的尘土迅速倒在地上,刚还完好的房子瞬间便成了一片废墟。
废墟下传来尖叫声,尹不留顾不得多想,忙冲过去想要救人。可是两边屋顶碎裂的瓦片将木屋埋了起来,碎片堆积在小巷,也将他和赵爷爷隔离开。
“救吧哈哈哈哈”
赵爷爷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随后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邻居们听得响声都不由的开窗查看,借着旁边路灯昏暗的光线,见尹不留独自站在巷子里,气的破口大骂:“又是你这臭小子,又来搞事。”
“真是晦气,呸!”
人们骂骂咧咧,却对于倒塌的房子视而不见。难得有人提一句救人,却听有人喊道:”救什么救?恶鬼都要来了,顾好自己就行,管其他人做什么?”
邻居们又纷纷关上窗户,灯一盏接一盏的熄灭。尹不留的心里冷得就像塞了块冰,原先热情的人们如今变得自私冷漠,和之前判若两人。
他呆呆的站在巷子里,直到小易急匆匆赶到,这才回过神来。
“师父,快救人吧。”
小易一路寻找尹不留,听得巷子里吵吵嚷嚷,直觉不对劲,赶来却见到这震惊的一幕。
周围没有可救人的工具,两人只得徒手去搬瓦片,抬断裂的碎木,好不容易才将被埋的人给救了出来。
哪知被救的人见是尹不留,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子搞鬼……”
小易急忙解释:”大叔你误会了,我师父是在救你们。”
“救?呵,不是你们将我们的房子给弄倒,你们为什么救?做贼心虚。”
“就是。”另一户人家附和:“自从你个外乡人来到镇上,我们镇就接连出事,你就是个扫把星。”
还有人从地上捡起碎裂的瓦片朝尹不留扔去:“你弄倒我的房子,害我没地方住,我砸死你。”
尽管是误会,但尹不留心里自责,怪自己没能阻止赵爷爷,让他们出出气也好,便没有躲。瓦片砸到他的身上,疼得他眉头一皱。
见尹不留没躲,那人更来了劲,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条就快步朝尹不留冲去:“让你害我们…”
他毫不犹豫举起木条刺向尹不留。
灯光昏暗,尹不留没有看清木条一头是尖利的缺口,被狠狠刺中胸口,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尹不留不敢相信的低头,那根木条直直插入他的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身体一颤,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师父!”
小易惊了,他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可恶到这样的程度,竟然真想着杀人。
小易不由分说冲上去一把推开大叔,扶住尹不留。见他脸色苍白,气得回头大喊:“我师父要是死了,我不会饶了你们。师父,我们走。”
尹不留点头,待在这里也没人会帮他们,只会更加危险。两人搀扶着往巷子口走去,也没有安全的地方可去,只得来到之前藏身的郊外。
小易将尹不留放倒在草地上,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胸口,心里很是着急:“师父,你现在血流得很厉害,我该怎么帮你?”
尹不留没有说话,他望着夜空星光点点,原本觉得遥远,此刻却仿佛近在眼前。他有点吃力的抬手,指着被星星围在中间的那轮明月,心里突然的平静。
尹不留从不曾后悔想要救世的念头,只是如今心里又多了份惭愧。大难当前,他却无能为力,玄魇只要动一动小指头,他便一败涂地,这样的他,又怎么去拯救世人?
见尹不留没有回答,小易更急了。他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不知道尹不留究竟在想什么。
“师父,你清醒一点。”小易推推尹不留的肩,见他缓缓闭上双眼,吓坏了,“师父你别吓我啊,师父……”
小易心里害怕,声音都哽咽了:“这里纱布都没有,都是草……”
“对了,草!”
小易突然眼前一亮,记得儿时有一次跟陈敏出去玩,他调皮摔了一跤,把膝盖磕破,顿时血流不止。陈敏冷静的摘了些草在嘴里嚼碎后涂在伤口,很快便将血止住了。而那种草,他认得。
想到这,小易很是激动,他忙抓起手电筒,弯腰仔细在草地上寻找,果然很快便找到了。小易将草药含在嘴里仔细嚼了嚼,然后小心翼翼的抹在尹不留的伤口:“师父,你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
尹不留皱着眉,虽然伤口很疼,可当看到小易的脸,心里又感觉欣慰。
血很快便止住了,正当小易为此激动时,却发现尹不留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皮也开始耷拉。
“师父你困了吗?”
“我…我要睡会…”
听着尹不留有气无力的声音,小易心都提了起来。他从电视上看过,这不是单纯的困了,而是失血过多所以才犯困。
“不行啊师父,你不能睡,你一睡就…”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尹不留在自己面前死掉,可又有谁能来帮他们?
见尹不留闭上双眼,怎么推都推不醒,小易急得大哭:“师父你别死,你死了我该怎么?我们还要救妈妈…”
……
阿姒正躺在床上睡觉,桌上的铃铛突然飞到空中不停的响,阿姒警觉的睁开双眼。黑暗中,铃铛上面包裹的金色光芒很是耀眼。
“你又怎么了?又想溜去哪里?”
阿姒披衣下床,不等她去点灯,铃铛已经迅速飞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