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二年秋,南京城的天空像是被一层薄纱所笼罩,日光透过,显得有些昏黄。街头巷尾的百姓们依旧忙碌着各自的生计,然而,在这看似平常的表象之下,一场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苏婉,这位秦淮河畔“回春堂”的医女,此刻正神色匆匆地走在去往约定地点的路上。她身着素色衣衫,腰间系着一个小小的药囊,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此次,她要通过通事与占城国贡使接触,以名贵药材换得少量龙脑香。这龙脑香,不仅是一味珍贵的药材,更是周顺案中至关重要的证据——它可解“牵机引”之毒。
通事早已在约定的地点等候,不远处,占城国贡使站在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旁,身旁放置着几个木箱,里面想必装着他们此次带来的贡品。苏婉走上前去,与通事低声交谈了几句后,便将准备好的名贵药材递了过去。贡使打开一个小巧的盒子,里面便是那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龙脑香。就在苏婉接过龙脑香的瞬间,一个身影突然从一旁的小巷中窜出。
“此物是贡品,私换者斩!”秦武怒喝一声,手中的绣春刀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他身着锦衣卫飞鱼服,头戴乌纱帽,面色冷峻。苏婉心中一惊,她没想到秦武会在此处出现。贡使和通事见状,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秦武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抢走了苏婉手中的龙脑香。
苏婉看着秦武,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秦武,你这是何意?”秦武并未理会苏婉,而是将龙脑香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转身便走。苏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秦武回到锦衣卫驻地后,立刻开始验香。他将龙脑香置于一个特制的瓷碗中,又取出从周顺尸体上提取的残留毒药,进行仔细比对。当两种物质相遇的瞬间,奇异的变化发生了。只见那毒药原本呈现出的暗沉黑色,竟开始逐渐变淡,一股若有若无的青烟升腾而起,同时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气味。秦武心中一凛,他意识到,这龙脑香与周顺体内的“牵机引”确为相克之物,如此一来,周顺之死必定与胡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直以来,秦武作为锦衣卫百户,对上级的命令向来是唯命是从。然而,此刻他的内心却开始动摇。他深知,若此事深究下去,牵扯出的将是位高权重的胡惟庸及其党羽,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自己身处其中,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可若装作不知,又违背了自己内心的正义。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心中天人交战。
而另一边,胡惟庸得知占城国贡使直接闯至午门求见朱元璋一事,心中大为恼怒。他怀疑有人故意在背后挑拨,想要破坏他在朱元璋心中的地位。于是,他命管家立刻去调查沈敬言近期的动向。
管家领命后,迅速展开行动。经过一番打探,他匆匆回到相府,向胡惟庸汇报:“相爷,沈主事与沐世子、回春堂的苏医婆过从甚密。”胡惟庸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折扇轻轻敲打着扶手,听到这个消息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沈敬言,哼,他还真是不死心。”胡惟庸冷哼一声,“沐春那小子也掺和进来了,还有那个苏医婆,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管家低着头,不敢言语。胡惟庸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看来,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去,安排些人,密切盯着他们,找个合适的时机,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管家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沈敬言此时尚不知自己已被胡惟庸盯上。他正在家中书房,对着桌上的一堆文书发愁。这些文书皆是他收集到的关于胡党不法行为的证据,可每次想要呈递给朱元璋,都因各种原因而受阻。他深知,胡惟庸在朝中势力庞大,想要扳倒他绝非易事。但他又想起父亲被贬前写给他的信,“为吏者,宁守死法,不随浊流”,心中便坚定了信念。
“老爷,夫人请您去前厅。”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敬言收起思绪,起身前往前厅。前厅中,柳氏正一脸忧虑地坐在那里。看到沈敬言进来,她连忙起身,说道:“老爷,胡府又派人来了,说让您明日务必去相府赴宴。”沈敬言皱了皱眉头:“不去,我要去刑部递弹劾胡存义的折子。”柳氏眼中满是担忧:“老爷,胡相爷权势滔天,我们不能再与他作对了。为了明玥,您就听他们一次吧。”沈敬言看着妻子,心中一阵无奈与愧疚。他握住柳氏的手,说道:“夫人,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此事关乎朝廷纲纪,关乎百姓生死,我不能退缩。”柳氏眼中含泪,却也知道无法改变沈敬言的决定。
此时的南京城,大明的都城,这座宏伟的城市在秋日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庄重。聚宝门瓮城那高大的城墙,仿佛沉默的卫士,见证着这座城市的风云变幻。瓮城内,士兵们来回巡逻,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秦淮河依旧缓缓流淌,河水倒映着两岸的建筑和往来的船只,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
胡惟庸在相府中,谋划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他深知,沈敬言、沐春等人已成为他的心头大患,若不尽快解决,自己的地位恐怕岌岌可危。而秦武,这个原本听话的锦衣卫百户,此刻的态度也让他心生疑虑。他决定,要先从秦武这边入手,试探一下他的口风,看看他对沈敬言等人的调查究竟知道多少。
秦武这边,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决定还是要将龙脑香与“牵机引”的关系向上汇报。尽管他清楚这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他更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于是,他整理好思绪,带着验香的结果,前往锦衣卫指挥蒋瓛的住处。
蒋瓛此时正在书房中,翻阅着一些密报。看到秦武进来,他抬起头,神色有些不悦:“你怎么这时候来了?”秦武将龙脑香的事情详细汇报了一遍,蒋瓛听后,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你确定那龙脑香与‘牵机引’相克?”蒋瓛问道。秦武点头:“卑职确定,亲自验证过了。”蒋瓛沉思片刻,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若真与胡党有关,我们得谨慎行事。胡惟庸可不是好对付的,弄不好,我们都得被他牵连。”秦武看着蒋瓛,说道:“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放任不管?”蒋瓛看了秦武一眼,说道:“当然不能不管,但也不能贸然行动。你先不要声张,等我想好对策再说。”秦武心中虽有不满,但也只能应道:“是,大人。”
离开蒋瓛的住处后,秦武心中愈发烦闷。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法挣脱。他想起之前在码头与沈敬言的争执,那时的他,仗着锦衣卫的权势,对沈敬言毫不客气。可如今,他却发现,沈敬言所坚持的,或许才是正确的。他开始反思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对得起身上这身飞鱼服。
沈敬言在准备好弹劾胡存义的折子后,心中并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明天去刑部递折子,必定会遭到胡党的百般阻挠。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要将胡党的罪行揭露出来。
夜晚的南京城,灯火渐次亮起。沈敬言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场斗争能够早日结束,还大明一个清明的朝堂。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更大的危机正悄然降临,胡惟庸的阴谋已经开始展开,而他、沐春、苏婉,还有秦武,都将被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命运的齿轮开始加速转动,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整个南京城,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实则已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暗藏着无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