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马，
很瘦，
从远处走向战场，
战场上，早已没了战士，
只剩下，
一条宽阔的大河，
迎着夕阳，
泛着血光，
没有声响。
马背上，
是少女莲衣，
和，
少年留下的陌刀。
瘦马很老，
于是，
不用少女知会，
它已经找到少年。
在少年旁边，
是如同破布般的两具尸体，
一胖，
一跛。
少女下马，
莲足覆盖血红，
迈着慌乱的脚步，
跌跪在少年身前。
就像老父轻唤，
好叫让媳妇改口。
洁净的白衣，
挂着点点朱彩，
颤抖的双手，
迟迟不敢探前，
抚上少年的手掌，
少女双眸忽亮，
那冰寒之上的微温，
就是希望。
少女要强，
肩提背扛，
瘦马有灵，
见不得少女受苦，
踱着轻快的脚步，
来到了少女身边。
瘦马虽瘦，
力大无比，
依旧过硬的牙口，
随便叼起戚兵。
当然，
还有老父，
胖子，
和少女，
都能在马背挤挤。
夕阳很美，却很短暂，
明月很凉，却耀四方。
当瘦马回到村子，
更夫都已睡下，
少女不敢休息，
支撑起疲惫的身体，
拾起小院儿锄头，
在老母边上，
铲起一捧泥土。
直到天边温暖，
少年才睁开双眼，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重新回到身体。
浑身伤痕无数，
挣扎摇晃站立，
因为他，
看见了少女。
少女拄着锄头，
是朝阳下最美丽的画，
轻轻飘动的发丝，
好似跳舞的仙灵。
少年强忍身痛，
握住少女柔夷，
少女抬头一惊，
喜悦爬上眉楹。
看着入土的老父，
少年沉默不语，
哪怕刚强如他，
心中也难平息。
再看不远的胖子，
笑得依旧灿烂，
虽然没有声息，
仍然天真浪漫。
“给我吧。”
少年接过锄头，
最后再看一眼，
老父教训的话，
心头不断重演：
“戚家儿郎，枪出如龙，无需繁杂，只需勇往！”
“戚家儿郎，绝无懦夫，百死百战，固国安邦！”
老父威严，
却是少年的明灯，指引着他的方向，
哪怕如今魂归，
仍然带他前进。
如今面容安详，
终于回到家乡，
躺在妻子身旁，
才能睡得甜香。
小胖父母早亡，
戚家便是他家，
像是回应兄弟，
替他照顾二老。
盖好最后一捧泥土，
少年缓缓坐下，
轻靠在她的身旁，
这是最温暖的慰藉。
莲衣依旧安静，
没有多余的话语，
只要待在戚兵身边，
就是最好的结局。
日头渐渐西斜，
少年不愿起身，
他的身体已热，
莲衣，
却变得冰凉。
蛮子可怕的流矢，
并没有放过少女。
少女走过的路，
从来都是荆棘。
心头那一丝甜，
只握在那珍贵的三年，
如今少年的怀抱，
成了最柔软的点。
这些，
我该冤谁？
李家英雄，
皇帝却坑害他们。
儿郎勇猛，
蛮子却虐杀他们。
天地之间，
难道没有公道？
神仙若在，
看不见人间疾苦？
一夜，
戚兵独坐，
好似一头独狼，
默默舔舐伤口。
当朝阳再起，
少女安详地长眠，
起身的戚兵，
眼神中只剩决绝。
梅花枪，留在家中，
若愿望达成，
再回家中看你。
寻麻衣披在身上，
取陌刀挎在腰间，
唤瘦马骑在身下，
少年，
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