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晓芹被这声吼的浑身一抖,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只是没想到她会追到机场。钟晓芹认命的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去,“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钟母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啪的把包摔在钟晓芹对面的座位上。“你倒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啊,离了婚不告诉我,怎么现在是准备离家出走了?钟晓芹,你这青春期叛逆是不是来的忒晚了点儿?”
“妈,你说什么呢。”钟晓芹怕周围的人看笑话,忙拉着钟父钟母坐到座位上。“爸妈,喝点儿什么?”
“喝?我气都气饱了。钟晓芹,我就纳了闷了,人家陈屿哪里不好,他弟弟都住了院了,你还有心思去旅游?”钟妈手指头大力的点着桌子,钟晓芹突然觉得那些指头都点在了自己脑门上。
“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把钱转过去了。”
“就你有钱!”钟妈根本不打算听她的解释,直接强势打断,“你那什么破小说能卖几回?还不是坐吃山空,你现在看着50万了不得了,人家陈屿是公务员,体制内的,工作稳定,是铁饭碗诶,你跟着他,一辈子苦不着饿不着的,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妈,我知道陈屿哪哪儿都好,可是我不喜欢他啊。”
“喜欢?你以为你还是十七、八?喜欢能当饭吃?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踏踏实实跟他过日子,总会喜欢上的。”
“妈,我俩已经过了几年了,我不是冲动离婚,我是真的不喜欢他。”
“不喜欢又怎么样?那古时候,男女都结婚当天才见第一面,不也平平安安过了一辈子?我看你们这一代就是太自由了,整天想的不切实际。”
“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人话!什么话,行,你要自由恋爱,那陈屿是你相亲同意的吧,不是我按着你的头逼你嫁的吧,你怎么就昏了头了要跟人家离婚。我告诉你啊,你要非得去法国也行,两条路,出去玩玩儿回来给我收心,好好跟陈屿过日子,要么,你就别喊我妈。”
钟妈气不打一处来,钟爸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劝着。
钟晓芹叹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妥协:“爸、妈,我前三十年都是乖乖女,你们让我干嘛我就干嘛,我上大学,嫁人,包括我的工作,都是你们帮我决定的。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想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事实证明,我也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你们难道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吗?我和陈屿是成年人了,我们分开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再去打扰陈屿的人生。”
“行,钟晓芹,以后我连你的人生我也不打扰了!”钟妈摔下这句话就负气离开了。
钟爸安慰晓芹:“你妈也是为你好,但是爸爸支持你,你长大了,可以对自己的人生做决定。”
“爸?”钟晓芹很感动,爸爸一向以妈妈马首是瞻,从不忤逆。
“你妈那边我会再去劝劝,你别为这事影响了心情,好好去散散心,等回来,咱们再跟你妈好好说说。”钟爸眼看着钟妈就要走远,忙又交代了两句追了出去。
钟晓芹叹了口气,也没再耽搁,拎着行李朝安检处走去。
坐到飞机上,她才有了去旅行的实感,之前跟妈妈的那些不愉快也消散了,又激动又期待,还有一些小小的紧张,她的这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真的开始了。
“叮咚”飞机广播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明珠航空MZ7328次航班,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季川。Welcome aboard Mingzhu Airlines flight…”
原本美滋滋腹诽机长声音真是好听的钟晓芹,如遭雷击的僵在座位上,怎么就这么巧,她头一次去欧洲,居然坐了季川的飞机。钟晓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将后背紧紧的贴在椅背上,头上有些细微的汗珠渗了出来,左边胸腔那里,心脏扑通扑通的疯狂跳动,她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空乘小姐发现了她的异样,贴心的过来询问,钟晓芹却不敢张开眼睛,只说了句困了,又闭上眼睛装睡。耳边乘客往来登机的嘈杂声渐渐像被什么屏障隔开一样听不见了,她的记忆被拽回了大三那年的夏夜…
季川即将毕业,学校规定大四的毕业生6月21日前一定要搬出学校,钟晓芹突然觉得很不舍,没有了季川的大学校园,该是多么的无趣啊。
“带你的小女朋友来参加毕业聚餐啊。”与季川同寝的大熊突然凑到季川的耳边揶揄,“我看她的样子快哭出来了,你还不去安慰安慰?”
季川抬手将大熊扒着他的爪子掀开,眼神飘到一旁安静乖巧坐着的钟晓芹,这个丫头跟在他屁股后头不知不觉也有三年了,邻近毕业,他突然理解了壁虎的断尾之痛,虽不至于离了这条尾巴就活不了,可再长出来的尾巴,却再也不是原来那条了。看着她一汪湖水似的杏眼,拒绝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还真把她带到了聚餐会。
“来学妹,别客气,喝!”一个学长红着脸将一整瓶啤酒塞到钟晓芹怀中,钟晓芹有些头大,但秉着到了人家地盘要听话,正常人不跟醉鬼一般见识的信条理念,也豪气的举起了酒瓶子,“喝!”
就在酒瓶口马上要靠到嘴边的瞬间,她突然觉得手一松,钟晓芹回头,看着被季川夺走的酒瓶,脑子一热道:“这是学长给我的。”
“小孩子喝什么酒。”季川向钟晓芹怀中塞了一瓶草莓牛奶,“喝奶去。”
醉醺醺的学长见状却不乐意了:“季…川,你怎么能抢女孩子的酒喝,不…道德。”
季川抬手拿酒瓶子碰了他的,仰头咕嘟咕嘟将啤酒灌了,道:“她是我带来的,不能喝你的东西。是你不规矩。”
那学长醉的迷迷糊糊,脑筋也不大会转弯,听季川这样说,忙大力的去拍自己的脑门,还连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规矩,自罚三杯,欸?我酒呢?”说完这些,摇摇晃晃的就走了。
钟晓芹咬着吸管笑的开心:“这学长真好骗。”
“谁说我骗他了?”
“啊?”钟晓芹有些懵。
季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皱了眉,转头嘱咐钟晓芹:“你坐在这,除了我,谁给的都不要喝。”
钟晓芹如闻圣旨,点头如捣蒜。季川这才满意的起身走开去接电话。
晓芹咬着吸管等了许久,眼看着草莓牛奶都见了底。有些醉的狠了的学长们已经被陆续送回宿舍,包间里的人也渐渐少了,可季川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大熊第四回送人出去后,注意到了呆坐在角落的钟晓芹,走过来问:“季川还没回来?”
钟晓芹点了点头,表现的十分乖巧。
大熊道:“我刚看见他在走廊打电话,情绪有些激动,你要不过去看看?”
钟晓芹有些犹豫。
大熊鼓励道:“他可马上就毕业了,外头的姑娘们可不比学校,你现在再不努力,将来可别后悔。”
钟晓芹被戳中痛处,立刻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按照大熊之前说的方向,并没有看到季川,她又七拐八拐的在KTV旁边找了好几圈,才终于看见了路灯下的季川。钟晓芹心里甜甜的埋怨,怎么打个电话走了这么远,差点她就找不到了。
“我说了用不着你管!”
钟晓芹的脚步生生顿在距离季川五步远的位置,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的怒吼。正犹豫着,季川却注意到了跟来的她,没再说什么就将电话挂了。走到钟晓芹身边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他们都散了?”
钟晓芹很识趣的随着他转移话题:“嗯,大熊学长他们几个在收尾了,我们回去吗?”
季川摇摇头:“交给他们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钟晓芹很惊讶的看着季川拉过来的小车,“我们要去哪?”
季川向后指了指:“海边。”
钟晓芹其实很想提醒季川,她还是大三学生,是有门禁的,如果回去晚了,恐怕就进不了宿舍了。可她又实在很舍不得放弃这可能是唯一的一次跟季川同游的机会,咬了咬牙,终究什么都没说就跟着季川上了出租车。
因为已经是深夜,道路很畅通。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就到了金山城市沙滩,季川从拉车拿出一顶帐篷,又让钟晓芹去拿装在车里零食。
深夜的海滩一片宁静,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只能看到远处的一弯皎洁的月牙和相比平时更为明亮的点点星空。
季川似乎经常出来露营,帐篷迅速的就支了起来,晓芹在一旁帮忙打打下手,铺防潮垫,安捕蚊灯。安排好这些两人才在帐篷里坐下,钟晓芹穿的是一件无袖的连衣裙,之前忙碌时不觉得,突然静下来被海风一吹,身上起了满满一层的鸡皮疙瘩。
季川见状从手拉车里翻出一个小薄毯盖在钟晓芹身上,她发现这毛毯很新,但被洗过,幽幽的洗衣液香气伴着海风钻进她的鼻中。
“听说你毕业以后要进明珠航空吗?”钟晓芹没话找话,季川的所有信息她都烂熟于心,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早就找人打听清楚了,只是海边太安静,两个人呆坐着总觉得有些尴尬。
等了许久季川都没有回答,钟晓芹只能扭头去看,却发现季川低着头,执着的抠着什么,不禁好奇的问:“你在干嘛?”
季川抬起头一脸懊恼:“这…糖打不开,它坏了,浑身都是油。”
钟晓芹被季川这一连串词不达意的话搞得更懵了,借着微光凑上去,对上了季川一双迷离的眼,钟晓芹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的问:“季川?你是醉了吗?”
她这一晚上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季川,很确定他只喝了从她手里抢走的那瓶酒,怎么就醉成这样?
季川伸出手来摁住眉心:“我…没喝过酒。”
“噗。”钟晓芹没憋住,笑出了声,无所不能的学霸季川,居然不会喝酒,问题是他还不知道自己不会喝酒,枉她刚才还花痴了下他一口闷掉一瓶啤酒的英勇身姿。突然就起了坏心眼儿,道:“我爸说了,酒量这个东西,是要靠练的。”
“是吗?”季川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往日清明的双目此刻蒙上一层醉意,钟晓芹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变快,头脑一热,俯身过去亲上了季川的唇。
季川倏地睁大了眼睛,钟晓芹脸立刻红了,忙向后仰头要将两人分开。突然,她的动作被阻止,季川反客为主的按住了她的头,可毕竟生疏,两人都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突然重心不稳,一齐摔进了帐篷里。
他们这一摔,倒让季川恢复了些理性,他懊恼醉酒影响了自己的自制力,差一点就控制不住,想要起身,但身体因为醉酒还使不上力气,只能勉强用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尽力维持两人的距离。
然而单人的帐篷毕竟窄小,挤了两个人就更显得拥挤,季川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钟晓芹脸上,温热的气流每拂过一次,她的脸就红一分。
“季…季川…”钟晓芹有些无措,她有生以来从没跟哪个异性离得这样近过,她觉得心脏跳得厉害,似乎只要她敢用力呼吸,心脏就能从嗓子眼蹦出来一样。他们从来没有离得这样近过,季川因醉酒有些微红的脸庞,比任何时候都更帅气迷人,璨若星辉的眸子令她沉醉,只觉得他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原本紧张的心绪突然就平静了,是啊,这个人是季川呢,她为什么要尴尬躲开?钟晓芹伸手搂住了季川的脖子,额头抵上了他的,“我好喜欢你。”
季川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神,被钟晓芹的一个动作又轻易动摇,他无奈的说:“不要这样,我喝醉了。”
钟晓芹将额头移开,但搂着他脖子的双手却没有收回来,有些蛊惑:“可是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钟晓芹的眼中满是眼中坚定,双手微微用力将季川拉向了自己。季川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青色的胡茬弄得她有些痒。
季川低头凝视她的笑脸,微扬的下巴,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的朱唇,都在表达着她的决心。明明紧张,却还是用冰凉颤抖的手来解他的领扣,季川心中一动,再次低头吻住了她,只是与前次不同,两人再没有分开。
海风徐徐,波涛阵阵,在月色微光的笼罩下,依稀可见岸上那顶青灰色帐篷中影影绰绰,天边的月光皎洁明亮,那银光似乎也染成了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