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被我的话激怒,扬手又要向我打来。
就在巴掌堪堪要落下的一刻,江沛掐着我脖子的手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
我睁开眼,是婆婆!
婆婆拿着手上的热水壶,一下敲在了江沛的头上。
「妈!你怎么帮着她一个外人!」江沛捂着后脑勺,难以置信的开口。
婆婆的面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晃晃颤颤巍巍,但还是固执的举着暖水壶,想要再一次敲在自己儿子头上。
我终于从劫后余生中缓过神来,我拼尽全力将江沛按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如一个疯子般用手里的包一下下砸在他的身上。
我一边左右开弓往他那张脸上狠狠扇着,一边道:「江沛,老娘告诉你,你刚刚的一举一动,老娘都录下来了,你等着坐牢吧!」
5
我本想着,依靠江沛殴打我的视频和医院监控能把他送进去。
但警察却以是我先传播隐私在前,不停的和稀泥。
我想去医院验伤,但由于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身体损伤,连轻伤都算不上。
派出所里,警察还在对江沛不停做着思想工作,江沛表面答应,但我却看见了他嘴角挑衅的微笑。
「小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两个人有事情要坐下来好好商量,不要冲动。」
警察拿着调解书放在我面前,我看着脸上写满胜利的江沛,屈辱的签下了这纸调解书。
「苏好,你一个家庭主妇,你拿什么跟我斗啊!我劝你,乖乖在家待着,如果你不继续作妖,我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呸!」我淬了江沛一片,转头就将视频和刚刚江沛说的话的录音发给了他学校的表白墙。
江沛家暴的事情愈演愈烈,但学校为了声誉,强行压了下去。
我丝毫不意味这个结果。
江沛虽然没被开除,但名声一落千丈,听说他的选修课一个学生都没有去,必修课上都有学生公然拉「s大家暴男老师江沛」的横幅挑衅。
为了躲避江沛的报复,我提前买了机票,飞去了另一个城市。
一座破旧的居民房门口,我带着打扮成地痞流氓的安保公司保镖,堵住了我顺着合同电话找到的房东。
昏暗的楼道里灯光亮起,我才看清他的脸,这张脸异常熟悉。
就是照片里和婆婆暧昧不清的男人!
我戴着墨镜和口罩,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那天,我婆婆踩到玻璃珠不慎滑倒,你冲过来就扶住了她,然后照片就被拍了,你究竟有何居心?」
男人不说话。
我冷笑一声,挥了挥手,高价聘请的保镖立刻会意,将手上的棍子往地上敲了敲,恐吓意味极重。
男人抖了抖肥胖的身躯,但还是不肯开口。
我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男人按倒在地。
我缓步从楼梯上下去,一脚踩在了男人的脚背上。
男人要尖叫,但保镖早已死死的把他的嘴堵上了。
「为了今天,我特意换了一双12厘米的细跟高跟鞋,还是华伦天奴的,便宜你了。」
男人额上冷汗津津,眼看着我又要踩上去,他终于崩溃开口:「是一个女人给我打的电话!让我这么做的!」
边说着,他边把手机的短信翻出来给我看。
就在看清电话的一瞬,我就毛骨悚然。
这个电话,是江沛姑姑,江萍的!
顾不得追问细节,我又道:「那那个合同是怎么回事?」
「那天,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生找我买的房。那套房是我妈留下的,我缺钱,所以就卖掉了。」
我思索了一下,将江沛的照片给他看,在得到他确认后,心中竟没有一丝多余情绪。
「那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缺钱,就说,给我十万块,让我去……」
男人见我没开口,以为我又要殴打他,连忙道。
「你是不是跟买房的人说过,你是缺钱才卖的?」我打断他。
男人又点头。
我示意保镖放开男人,将一沓钱塞进他的衣领里,在得到他连连保证不会报案后扬长而去。
曾经在江沛的口中,他和这个姑姑并不亲密。
可为何江萍会知道这个男人缺钱呢?
江萍又为什么要陷害婆婆呢?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江沛就找上了门。
他将我堵在闹市的街头,直直的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扇自己耳光。
「好好,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害怕你因为我生不出孩子就跟我离婚,才一时昏了头,你原谅我吧!」
我不予理会,扭头想走,却被他死死抱住了腿。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身上的卡一张张排列在我面前,痛哭流涕道:「我真的是一时糊涂,是我自尊心太强……」
「你这个小姑娘也真是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小夫妻之间有话好商量,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看着就准备跟我无赖到底的男人,我冷哼一声,干脆利落的跪在地上,大声哭道: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自尊心那么强,强到要靠对外说是我不能生,让我去吃药做检查。」
「对不起,我更不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你不仅不喜欢我,还给你的情妇买了房车,就连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写的都是你情妇的名字。」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周围的墙头草闻言又开始指责起了江沛。
江沛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将地上的卡摞起,推开围观群众,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江沛当街下跪的事情恰好被他的学生看见了,学生本就不满学校包庇他,这下更是怨恨。
学生将横幅拉满整座校园,更有人天天往校长信箱塞举报信,还有直接将投诉电话打到教育局的。
这次,江沛没能躲过惩罚,被学校开除。
6
为了防止江沛狗急跳墙,我在s城租了一套两居室,顺带把婆婆接了过来。
凭借着读研时作出的成果,我顺利去到了一所普通三本教书。
「小苏啊,我们院里每个老师都要开两门选修课,课程内容呢都是由老师自己定,你有想好要开什么课程吗?」
院长笑眯眯的问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儒雅,气质文化的妇人,思绪有些恍惚。
初见婆婆时,她一身天青色旗袍,头发被完整的盘在脑后,胸前还挂着一串玉石压襟,显得极为温和。
可后来,公公在江萍的挑唆下,开始强迫婆婆当家庭主妇,后来更是以心脏不好为由限制婆婆,逼迫她辞去了工作。
「小苏,如果没想好的话……」
「我想好了。院长,我就开「《诗经》中的弃妇形象赏析」。」
「小苏,这个课题会不会太过激进……」
「院长。「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这和我的人生是多么像。」
「曾经,我轻信了男人的话,放弃了读博的机会,从双一流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变成家庭主妇,如今,我想用我的前车之鉴,给如今可能面临男友花言巧语哄骗的女生一点警醒。」
听完我的话,院长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这门课程。
离开院长办公室后,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我默默念叨着这两句诗,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
须臾间,一颗篮球冲我飞了过来,就在我还没来得及蹲下时,一道年轻的身影飞扑过来接过了球。
我抬头一看,心下一片震惊。
这个男人和江明太像了!比江沛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像上几分。
但我却从来没有在江家见过这个男人。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抖着嗓音问道。
「江泽。」
回到家后,我没缓过神来。
「蔡姨,江家有没有一个叫江泽的人啊?」
餐桌上,我佯装随意的问婆婆。
婆婆几乎没有犹豫就开口道:「有啊。江萍的儿子,从小就在外地,没领回过家里来。」
心中那个荒谬但又带着些合理的猜测几乎要将我吞噬,我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婆婆我今天遇到的事情。
听完后,婆婆也陷入了沉默。
我匆匆扒了两口饭,起身就给学校的学生事务处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老师刚好还没下班,很快就给我拍了一张图。
点开图片,「父亲:江明。母亲,江萍。」的字样赫然在目,名字后面跟着的一串电话,让人再也无法心存侥幸。
我拿着手机,和婆婆面面相觑。
「开门,臭娘们,老子知道你躲在这里!你别不敢开门!」
江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房门被拍的哐哐响。
我替婆婆擦了擦眼泪,起身去开门。
江明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就伸手开始推搡我。
我两手撑在门框上,死死拦着他:「你干嘛!你这是非法入室,我报警啊!」
「非法入室?老子来找自己的婆娘,算个屁非法。」
「我还是不肯松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老子能不知道?有人告诉老子看见你了,他一路跟过来的!」
是江泽告诉他的!江泽果然是他的孩子!
我心中一紧,眼前的江明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通红,一副吃人的样子,手上还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我当然不能放任他进屋。
趁他不注意时,我一脚踹在他胯部,趁他吃痛蹲下时,猛的关上门。
江明又是一声痛呼,我低头看了眼,是江明的手被夹在了门缝里。
我丝毫不管,愈加用力的关上门,江明终于忍不住哀嚎出声,手也缩了回去。
我将门反锁两圈,拿起110就开始报警:「警察叔叔,我家门口有人,他意图入室抢劫!」
警察来的很快,看着江明脚边的棍子就把人反手铐上了车。
派出所里,我头发散乱,脸颊通红,嘴角还有丝丝不起眼的血迹,
这都是我强拉着婆婆打的。
为了效果更加逼真,我甚至还把衣领撕开了一道口子,坐在派出所的凳子上呜呜哭。
有了上次吃亏的经验,这次不管警察问我什么,我都只管哭。
江明在审讯室里的暴怒:「老子是她公公!还不能进她家门了?」
警察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更响:「你嚷嚷什么?公公就能不经过同意进人家家里吗!」
我还是只管捂着脸哭:「公公他,他喜欢年轻的肉体。他荤素不忌的,什么样的都下得去口。我,我害怕。」
「你他妈放屁!」江明被我气的冲过来就要打我,又被身后的警察死死压在地上。
我做出惊弓之鸟的样子,哭得更加大声。
7
江明最终被派出所拘留了七天。
解决了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后,我上课的语调都轻松了几分。
江萍从江泽口中得知了江明被拘留的消息后,几次三番跪在警察局门口,想让警察放了她的姘夫。
一个日日跪在警察局门口喊冤的女人很快就吸引了媒体的目光,
「我和江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就因为我是江家养女,就被蔡澜那个贱人横插一脚。连我的孩子都只能在外地长大,从小就享受不了父母之爱。」
「如今她还逼得江明被拘留……我大儿子不能在膝下长大,我的小儿子绝对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
江萍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温柔的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
神通广大的媒体很快就扒清楚了江萍、江明这段见不乱理还乱的关系,就连婆婆被家暴住院的事情都被媒体披露的一干二净。
一时间,各种报道飞满天,掀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波。
我将这些新闻美美截图,准备回家给婆婆看。
就在我兴高采烈之时,一记闷棍敲在我后脖颈上。
我想回头看,脖子上又挨了一下。
等再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一个身形魁梧,面向凶神恶煞的男人将一张纸拍在了我面前,恶声恶气道:「还钱!」
看着眼前标了三百万的欠条和借款人「苏好」,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
我这一生不说每日行善积德,但也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这张欠条究竟从何而来,我竟然完全不知。
「这笔钱不是我借的,我根本不知情!」我大声道。
「我不管谁借的,欠条上写的谁的名字,我就找谁还钱。」
男人说完,大手一挥,阴影里鱼贯而出一群膀大腰圆的男人将我按在地上。
他们按着我就像按着一条案板上的鱼,不费半点力气。
这群人三下五除二扒光了我身上的衣服,对着我咔咔一顿拍。
「一个星期内,如果你还不出这笔钱,我可就不知道这份照片会被谁看到了。」
说话间,男人又将我故意歪倒一边的脸掰了回去掐着我的脸连拍几十张。
拍完后,男人起身就想离开,但却被我死死抱住了腿。
我强忍恶心,故意将柔软的身躯往男人腿上蹭着,娇声道:「如果我能陪你一晚,这笔钱可以不用还吗?」
男人似乎被我不要脸的劲震惊了,看着我的眼里全是意外。
我又故意抖了抖,往前膝行了几步,顺着男人的裤腿往上摸。
男人被我吓傻了,在我的手快摸到他胯部的时候,猛地推开了我,往后推了几步。
倒是他身旁另一个脸上全是疹子的男人有些忍不住,有些急切地开始解裤带。
胃里的东西如同翻江倒海般向上翻滚,我只能一次次咽下从食管反上来的胃酸。
疹子男的欺身压了上来,就在快贴上我的一瞬,门口一声暴喝将他吓得立刻萎了下去。
「不许动!举起手!」
我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裹在身上,一脚踹在疹子男的胯部,还用力捻了捻。
「老娘手机可是有快捷报警按键的,废物!」
这帮人很快就交代了,欠条是一个男人签的,也是这个男人说自己老婆有钱,让他们来找老婆。
由于伪造欠条,加上涉案金额巨大,江沛很快就成了警方抓捕的对象。
但在这关键时刻,他却失踪了。
整整两年,江沛音信全无。
而这两年,我也几乎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两年期一到,我就向法院申请了离婚。
「好好,快来看,你胡叔叔买的蝴蝶兰。」
我一踏进家门,蔡姨就招呼我去看她阳台上种的花。
一个虽然有了白发但精神奕奕,风度翩翩的叔叔从厨房出来,将一盘果切摆在桌上。
胡叔叔是蔡姨一年前认识的,彼此兴趣爱好相同,很是说得上话,如今已经在一起了。
我笑着将离婚证明放在桌上,招呼着二老来看。
蔡姨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后,眼角笑出了泪花。
8
咖啡厅里,我皱着眉,看着眼前面色憔悴的女人。
「苏小姐,房子的贷款……」
「a城那套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着的可是你的名字。如今江沛失踪,自然该你还。」我放下咖啡,漫不经心道。
徐燕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哆嗦着嘴唇道:「我,我没有工作,我哪里还得起。」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徐小姐,容我提醒你,早在七八年前,我和江沛还在恋爱时,你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你还横插一脚,这是知三当三吧?」
我故意将声音放大,余光扫过周围,果然有不少人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后来我与江沛结婚,你不仅没有主动和他分手,甚至还甘愿当他的情妇。」
「你知道,他在你身上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吗?」
「我没要你还我钱,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了。」
喝完杯中最后一口咖啡,我拎起包就打算离开。
就在此时,变故横生。
徐燕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把水果刀,直直的向我捅来。
我躲避不及,被她一刀捅进了腹部。
一刀不够,她还又补了几刀。
她苍白的脸上布满癫狂,眼睛里全是血丝:「我没有工作,还不出贷款,现在银行收走了我的房子车子,我只能流浪。」
「我过不好,你也别想活!」
昏过去时,我看见了周围骚乱的人群,和握着刀子痴痴笑着的疯女人。
徐燕的生物学的并不好,捅了我七八刀,也没有伤到要害。
医院里的医生在得知这件事后,还组团过来围观,更有拿我当教具的。
我百无聊赖地靠在床上,一口口嚼着蔡姨给我削好的苹果。
我的母亲在大一时便去世了,打那之后,蔡姨便代替了我母亲的位置,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心。
在知道我被捅了之后,她差点哭晕在病房门口。
出院的日子是蔡姨花重金请道士算的。
出院后第一时间,我就去看了监狱里的徐燕。
她看向我的眼里全是怨毒,然而伤害不到我分毫。
「你命真好,这都不死。」
「是你的生物学的真烂,没一刀捅对地方了。」我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
监狱外天空一片晴朗,我缓缓地走在昔日和江沛走过无数次的公园里,看着公园里的未名湖,一时间有些恍惚。
江沛虽然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但曾经,他也是我在高中食堂偶遇了一次都能兴奋一整天的人,
是我每次晨会都会用余光装满的人。
「姑娘,给点钱吧……」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拦住了我,我也顺手往他破了一个角的碗里放了十块钱。
起身看到他的脸时,我瞬间愣住。
是失踪两年的江沛。
此时的他哪还有曾经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样子,他的头发长的盖住了眉眼,曾经清澈的眸子现在全是浑浊。
他的双腿没了,只留下一截腿根,跪在滑板上。
曾经修长白皙的手现在全是疤痕和脓包,指甲缝里全是污泥,另一只袖管空荡荡的。
「好好,你救救我……」
他也认出了我,左右环顾后小声的对我说。
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我的心如同被针扎一样,泛起丝丝缕缕密密麻麻的疼。
但不是心疼他,而是心疼那个曾经满眼都是他自己。
「我,我被学校开除后,那个男人说可以带我赚钱,谁知道他竟然是带我赌博。我本想着赚点钱就跑,但这东西染上了它戒不掉……」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曾经我很想问问当初伪造我签名时他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我。
但现在,我突然就不想问了。
或许,江沛一直都不是天之骄子,不过是我的喜欢给他套上了光环。
我将十块钱从破碗里拿了出来,转身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