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与陆林修破天荒按照京城的律法规矩，三书六礼，拜堂成了亲，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我与陆林修的平静。
一朝我在硕大的花台上起舞，舞一曲敦煌飞天，陆林修在主座品茶观赏，笑意盈盈地看我。
忽然台下看得正投入的观众传来一声嘈杂，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走了出来。
那女子长得温润如玉，看我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杀意。
「砸。」
她一声令下，数个泼皮无赖冲上台来，手里还拿着棍棒。
我手无寸铁，拔出头上的发簪刺中一个泼皮的手臂，但终究寡不敌众，
好在陆林修飞身赶到我面前，长袖一挥三下五除二就打趴了那些无赖。
我像是找到了依靠，躲在陆林修身后，嗤怪地问：
「这是谁啊？莫非，是你欠下的风流债?」
陆林修握住我的手安抚着我，一边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谢晴，你还活着。」
我愣了一下，
谢晴，那不就是这本书的原女主？
谢晴是陆林修的远房表妹，从小就喜欢陆林修，只不过陆林修一直到成年都没记住她的名字。
在我之前，曾有个三个女主，她们下线的方式各有千秋，
而谢晴首当其冲。
怎么回事？系统出错了？谢晴被活埋之后没死？
谢晴看着死死护住我的陆林修，嫉妒得咬牙切齿：
「陆林修啊陆林修，想不到你这种怪物也会有在意的东西。」
「陆林修，你就这么厌恶我，连我的无名坟你都要刨开！」
我愣了愣，
啊这，啊这，那坟……好像是我刨的啊！
陆林修疑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谢晴：
「我怎么可能闲着去干那种事情。」
我心虚地扯了扯他的衣角：「那个，是我干的……」
陆林修扭头看我，眼神里满是宠爱：
「噗嗤，还真像你干得出来的事。」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既然是你干的，你就放心交给我，我会给你摆平的。
哇真的太感动了！
谢晴看着我们有说有笑的，气得脸都要歪了：
「你们！欺人太甚！
陆林修！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胎！你身边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善类！
风尘女子，低俗下贱！我哪里比不上她！
你要杀我，却护着她！凭什么！」
陆林修将我拽到身后，似乎这样那些言语就攻击不到我似的，
我能感觉到，他很生气：
「你若再多说一句，我就再多杀你一次，
不仅如此，我还会把你的舌头整根拽出来，剁碎了让你吃进去，让你尝尝自己有多龌龊。」
那谢晴本该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如今身上竟也有一种狠劲：
「我拭目以待，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让你们两个人不得好死。」
谢晴冷笑着转身离开，我握住陆林修的手，阻止了他当街大开杀戮。
我能感觉到，这不是谢晴，倒不如说，这已经不是女主谢晴了。
女主谢晴，温婉端庄，一直走的是以柔克刚的路线，试图用她的温柔来感化陆林修，
绝不是这样恶毒且偏执的女人。
她黑化了。
从这一角度来说，女主谢晴，确实是死了。
谢晴走后我好奇地问陆林修：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家那么恨你，你又为什么要把她活埋？」
「没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个卑鄙的骗子而已。」
陆林修是这么回答的，但是这答复，我听着很不是滋味，
就感觉好像陆林修心里有过她的位置，受了她的情伤一样。
白月光剧情，是我最讨厌的。
陆林修不愿多说，我也没有多问，但是我会自己去查，
京城规矩很多，
但是无所谓，我会发疯。
6.
我暗自调查，做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情，
得知谢晴被活埋后九死一生逃了出来，现在嫁给了朝中一个官员做妾，过得并不算好，
我并不关心她现在怎么样，我只是想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偷摸来到了谢晴以前住过的宅子。
这里被陆林修一把火烧了，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但是我推门而入，却发现室内有近期住过人的痕迹，
特别是里面的那堵墙，白花花的，好像刻满了什么东西，
我凑近了看，发现那是密密麻麻的「陆林修」。
「好看吗？我的字还不错吧？」
我猛得扭头刚好撞上谢晴的脸，
随后我后脑勺一疼失去了意识。
粘稠温热的血流进了我的脖颈，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十字架上，身上的衣服被替换了，
是我最讨厌的白色，
脑袋上滴下的血流到衣服上，非常扎眼。
我的下方聚集了很多人，中间站着的是谢晴和一个打扮诡异的人，像是个法师，手里还拿着一碗黑血朝我洒，
我嫌脏，但是身体动不了，躲不开。
「天现异象！此女乃是不属于本世的鬼怪！
这必是祸国之水！必须除治啊！」
谢晴讥笑着看着我，对那法师道：「大师，不如我们烧死她，让她灰飞烟灭？」
大师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若是如此必定引的鬼怪破体而出，只有留着此女全尸才能封存鬼怪！」
谢晴点点头，随后对后面的人呵道：
「还愣着干什么！吊死她！」
几个大汉拿着一根手腕粗的麻绳朝我逼近，
我害怕了，瞪大眼睛想开口说话，但是我发不出声音，
我拼命挣扎，但是无济于事。
谢晴笑意盈盈：
「月娘媚笑，步步红莲，月娘，一路走好。」
麻绳终于还是套到了我脖子上，我脚下猛然悬空，
我的脖子似乎遭到了重创，快断了。
窒息感涌了上来。
很快我失去了听觉和视觉，眼前出现了走马灯，
我看见了三千灯火，看见了身着婚服的陆林修，
陆林修，
陆林修……
我不想死，
陆林修你在哪里，
我还想，再给你跳一支舞。
我耳边响起了那首民谣，
「月娘一笑百媚生，六朝粉黛无颜色。
京都春闺千千万，唯此金宫独一座……」
啊，谢谢你，陆林修，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我真的爱你，
我答应过不离开你，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7.
「我自知业障缠身！不敬天神！死后当下十八泥犁！不敢妄图天神原谅！
但若神灵在世！我愿用三世轮回！七生赎罪！换她醒来！
求求你们！不要带走她！
申月！申月！我求你！你醒醒！
不要离开我……」
我听见陆林修在喊我，
我以为我是来到了往生，起初还不敢往那里去，
但是我听见他哭着求我不要离开，
我于心不忍，还是赌了一把朝那边过去了。
陆林修抱着我，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我想发出点什么声音，但是失败了。
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
他颤抖着看着我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申月？你还活着？
你看着我，你眨眨眼睛。」
我挤出一个笑，眨了眨眼睛。
他破涕为笑，将头埋在我怀里痛哭，哭得像一个小孩。
傻瓜，哭得丑死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在，我在呢，
太好了，陆林修，
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感人了。」谢晴闲站在一边鼓掌叫好，声音里却满是讥讽：
「再晚一步，就能看见一对凄美的亡命鸳鸯了。」
我怀里的陆林修动弹了一下，随后他擦干脸，拔出了腰间的剑，缓缓站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是惶恐后退，谢晴看着陆林修，吓得跌坐在地上。
我知道陆林修想干什么，立刻拽住了他的披风。
就算他再富可敌国，权势滔天，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很轻，
但是我知道，他会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你向天神许愿，承诺七生赎罪，
陆林修，停手吧。」
他本是怒火中烧杀意正浓，却在低头看向我的时候，眼神变得温柔。
当事人后来回忆，那感觉就像是一把刀，遇到了自己的刀鞘，
若非我拦住他，他那时的杀意，足以屠城。
陆林修叹了一口气，收起了剑，问谢晴：
「所以呢，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晴仿佛见了鬼：
「见了鬼了，陆林修！你才是被鬼神附体了吧！
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问别人想要什么？
你在跟我谈条件？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当今陛下最是忌讳妖女祸世，
我若是告到陛下那里，你觉得你的月娘会怎么样呢？
或许皇后愿意保你这个大外甥，但是她愿意触怒陛下吗？
你……」
「如果你高兴，就当我在求你吧。」
「陆林修！我为你洗手作羹汤那么多年！你连我的名字都是勉强记住！
我为了接近你！不惜除掉那个侍卫！
我这双手沾满了鲜血！都是为了你！
凭什么！凭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侍卫，
啊，陆林修情同手足的那个侍卫，说是死于惊马，那么草率，
原来是被谢晴害死的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陆林修说：「你给我熬了这么些年的鱼汤，却从来没有问过我爱不爱吃鱼。」
陆林修抱起我，一步一步默默走进人群，
人群无人敢拦他，全都自动让路。
谢晴站在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林修走过，
良久，谢晴流下两行清泪来。
「为什么啊！陆林修！
我哪里不比她好啊！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她哭得撕心裂肺，瘫倒在祭台上。
我听着她的哭声，觉得她可恨，但也着实可怜，
但是那能怎么办，在我这里才没有什么黑白对错，
我只知道我爱陆林修，而谢晴试图妨碍我们，
那她就是敌人。
我的血还在流淌，一滴一滴，顺着我的衣袖，掉落在地上，
我靠在陆林修怀里，疲惫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陆林修，她确实可恶，但是不要杀她，好吗？」
「为了你，我以后都不会杀人了。」陆林修轻轻吻了我。
风吹得有些冷，我往陆林修怀里缩了缩，
随后一些冰冰凉凉的触感掉落在我脸上，
「陆林修，好像下雪了。」
他笑道：「是的，下得很大，很漂亮，不看看吗？」
我用尽力气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哈出一口白气：
「好漂亮。」
「陆林修，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
「嗯。」
「这是我遇见你之后，看见的第一场雪，
在我的家乡，人们都说在初雪的时候告白，就能跟心爱的人一直在一起，
陆林修，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嗯，
我也是。」
「陆林修……我不喜欢白裙子……我喜欢红裙子……」
「好，我带你回家。」
雪积起来了，我听见陆林修的靴子踩在厚实的雪地上，
一声一声，伴着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