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晚上,屋外爆竹声声、张灯结彩,屋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年夜饭。
张春英微笑着默默看着三个孩子,享受儿女都在身边无需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的幸福。一时之间,她甚至有些恍惚,一年多的时间,很多都变了,又好像没变。印象中庄严还是那个整天在外面跑,一天天不着家,吊儿郎当的少年,如今成熟、稳重、俨然一副大人模样的谈天说地。时间改变了一个人,不着丝毫痕迹。
然而,庄严并非这样想。
庄严和庄杰侃侃而谈,聊东北的环境、聊那里淳朴的人们、聊上山打猎、下水摸鱼。
“哥,不瞒你说,我刚去北大荒那会儿甚至分不清水稻、小麦和韭菜。但你看现在,一锹下去我就知道这土地含水量怎么样,适合种啥,给我一把小麦种子,我一眼就能分得出是红皮还是白皮、硬质还是软质的,你信不?”
庄杰微笑着说,“看来你这一年真没少学,马克思说的好,实践出真知,就是这个道理。”
“北大荒的地实在是太多了,已经开发出来不过凤毛麟角。只是靠人工的话效率始终是不会有太大的提升,未来还得依靠机械。”庄严分析道。
“你知道吗?哥,友谊农场就是用的苏联捐赠的农机,清一色机械化,那产量是我们的多少倍呢!”
“对了,哥,你在北大认识的能人多,你帮我打听打听,还有啥能提高粮食产量的办法不?回头带我去你们图书馆找找有没有讲农业的书,我想看看。”
庄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弟弟,“从小到大也没见你有这么强的求知欲,这还是我弟吗?”
庄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不么,小时候让上学就上学,也不知道学那些有啥用,不学又怕挨妈的打,硬着头皮学。哈哈哈!”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知道吗?我居然用压强原理把陷进沼泽里的拖拉机给救出来!”
“是吗?快说说咋回事?”庄杰完全被吸引,迫不及待的想听经过。
“光你俩聊了,都没人搭理我,哼!”庄静不高兴的说。
庄杰和庄严相视一笑。
庄严清清嗓子问,“今年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啊?”
庄静被这猝不及防的问题击中,秒怂,“我再去拿瓶饮料,你们还是聊你们的吧。”
“哈哈哈哈……”
大年初一,庄严拉着庄静上街来逛,街上热闹极了,舞龙的队伍浩浩荡荡。
“二哥!”周围太吵了,庄静大声喊道,“你怎么没叫大哥一起出来呢?”
庄严低头大声说,“他是个书呆子,叫他干啥。”
“走,咱俩去逛逛庙会去吧,别看了。”庄严拉着庄静挤出人群。
“我还没看够呢!”
“明年再看!”庄严拉上庄静就走。
“你帮我看看有啥稀罕玩意儿,我得带点儿回去。”
“给谁呀?”庄静笑嘻嘻的仰头盯着庄严的眼睛看。
庄严原本脑子里想的只有秀英,让庄静这么一提醒,“老乡们呗,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带了那么多山货!”
庄静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哥,这个泥娃娃好不好看?”庄静指着摊位上一个个鲜活的泥娃娃问。
“好看是好看,不实用,那边条件苦,住的都还是泥板房,这种摆件不合适。”说完拉着庄静往前走。
庙会上人潮汹涌,热闹非凡,庄静一会儿看这个新奇,一会儿又嚷着要看那个。
“哥,你看我戴这个头花好看不?”庄静比着头上一朵红色的头花问庄严。
“好看、好看”说着庄严也从摊位上拾起一个左右端详,他想象着秀英戴上后的俊俏模样。
“来两个?”商贩招呼着。
“来两个!”庄严爽快的答应着。
“谢谢哥!”庄静高兴的连蹦带跳。
“这个是给你的,这个可不行。”庄严递给庄静一个,另一个连忙揣进自己上衣口袋里。
“你别乱跑,一会儿找不到你了!”庄严嘱咐庄静。
路过卖糖果的摊位,庄严各种各样的糖果装了满满一大袋子。
“姑娘,你二哥呢?”陈春英在厨房忙碌着晚饭,半天没见庄严的人影。
“他啊,又去书店了。”庄静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回答道。
“这孩子这次回来怎么这么认学了?”陈母纳闷道。
“是不是劳动了一年,觉得还是上学好,开始发愤图强了?”庄静笑嘻嘻的说。
“要真是那样就好喽!”
庄严找了好几个书店,终于找到一本关于农业种植的书,如饥似渴的读起来。有了这一年来的耕种经验,书上的文字不再是晦涩难懂的话术,更像是对这一年整体流程的梳理和总结。
遇到书中一些有指导性的意见,他就拿笔记录下来。
陈母忍不住抱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天天是不出去跑了,可也是不着家。”
刚过了初五,庄严就归心似箭想回东北了,他去找大光,结果大光居然不在家,大光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剩下的几天,庄严继续去书店、去庙会逛逛,去吃了北京的小吃,其他时间都在家休息了。
日复一日的坐立难安中,到了离开的日子。庄严依然有些不舍的和家人告别,随后和大光一起踏上返程的路。
庄严小声问大光,“你小子这些天去哪了?”
大光左顾右盼,小声说,“我去天津了。”
“你自己?去天津干啥?”话刚说出口,庄严就想到了,于是发出长长的一声“噢~~”。
大光也心领神会的笑着点点头。
“你俩进展到哪步了?”庄严八卦的问。
大光羞红了脸,“哎呀呀,什么哪一步啊,别问了,别问了。”
“切~大男人,这么小气!”庄严嘟囔了一句。
“我姨知道你受伤的事不?”
大光摇摇头,“我没跟她说,说那干啥,又该担心了。”
“行啊,长大了啊!”
“那当然!”
“那她知道杨雪不?”
“还没告诉她呢。”
“那就早晚都得知道。”
“也是。”
又一次坐上这趟开往北大荒的火车,相同的起点,相同的终点,不同的是这次的他们明明知道终点的荒凉,但那俨然已成为他们心之所向的第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