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拉倒吧。我就想成个亲，又不是招惹了什么瘟神！”苏颜颜推攘了一下丹凤，不满道。
阿房城在下雨，雨淅淅沥沥顺着屋檐滴下来，声音悦耳，但听多了难免会厌烦。
殷越在看从慕谦容那传过来的信。
侍候在旁的王余能明显感到自己主子身上的那种戾气。不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心里默默祈祷着殷越不会因为信上的内容迁怒于人。
殷越将信读完，随手就将桌边累积的半尺高的奏章挥了一地。
“王上息怒。”王余一看他动作就知道该说什么了，赶紧跪下来劝道。
“息怒？”殷越蹙着眉头将这两个字嚼了一会，大手一挥又把左手边的奏章扬到了地上，沉声道，“你让本王怎么息怒！啊？”
他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凤皇，因为他姐姐的死他将人放出去散心了。可那只限于散心而已！他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乡间女子！还是出身土匪的乡间女子！
他太让他失望了！本来打算让他完成任务后多留在那玩些日子再把人接回来。可现在自己知道了他的变心，已经一刻都不想再等，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过去把他带回来。用精巧无比的笼子把他囚在里面，除了他殷越谁都见不到他慕谦容，他慕谦容除了爱他殷越不能再爱上任何人！
“去，让朱雀过来。”殷越一手按住自己的起伏的胸口，一手指着门外让王余去找人。
王余连连称是，一刻都没耽误的跑了出去去请人。
这朱雀可是王上身边的四大暗卫首领之一啊！王上怎么会看了封信就严重到要见朱雀大人呢？
难道是边疆又出事了？可边疆出事不应该召大臣吗？召什么暗卫啊？
王余马不停蹄跑到暗阁，递了自己的牌子进去等人过来。
暗阁是由历代王上直接掌管的，他们除了主子不听任何人的命令，也没有人能请得动他们。
他们只专供历代正统君王差遣。
旁的人要么是有王上的腰牌要么是王上给他们见过的他身边的人，否则一律不见。
就算见了，也只能在一个特定的地方等他们从里面出来。除了王上没有人能正式进入暗阁。
“王侍从，您老不忙着去伺候王上，怎么有空来我暗阁喝茶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不似后宫妃嫔那般娇柔，只简简单单的温婉，温婉里又藏着些与冷傲。
“我的暗卫大小姐啊，我哪有空专门跑过来喝您阁里的茶哟！”
朱雀是个花信年华的女子。算得上美人却称不上绝色，冷艳的气质加上素色的衣裙简单的发饰让她显得不那么平易近人。近乎未施粉黛的脸上，一双含情魅惑像极了狐狸的眼睛更是为她增色不少。
她随意调侃了一句王余，走到他跟前说道：“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王上看了一封信之后大发雷霆，指名要见你，我这不就急急忙忙地过来请了吗？”王余笑着道，“也不知道打扰到你没有。”
“不会。”朱雀浅浅一笑，“既然是王上请，那我就随侍从走一趟吧。”
“哎。好。”王余点点头道。
刚刚把朱雀带到殿前，王余就被自己的小徒弟拦下了：“师父，王上不在殿里。”
“那王上去哪了？”王余问道。
“师父你走后王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呢，里头的动静可不小。后来王上出来往后宫方向去了，说是去看梧桐。”小徒弟也算机灵，从盛怒的殷越嘴里得到了他的去向还没被迁怒。
王余摸了摸小徒弟的肩膀，对他说：“我知道了。我去找王上，你带着几个人去殿里收拾一下。”
“哎，好。”
“记住，除了打碎的东西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扔，特别是写字用的字。”王余边往外走边提醒道。
“徒弟记住了。”
“大人。王上去了梧桐宫，还劳烦再随奴婢走一遭吧。”王余对朱雀说道。
朱雀戴了幂蓠遮面，没说话只对王余点了点头。
暗卫在外面除了主子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
梧桐宫
殷越此时站在慕谦容以前常来的高台上朝外看。
“王上。朱雀大人来了。”王余通报了一声，便退了下去，连带着挥退了一群侍候的宫女。
“朱雀见过王上 。”
“不用多礼。”殷越转头看向朱雀，说道：“本王之前跟你商量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朱雀答道，“可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本王等不了那么久了。”殷越又把身子转了回来，注意到了院子里那棵绿梅树下封着的瓷罐，冷冷道，“你带人提前做好准备，什么时候行动到时我会告诉你的。”
“是。”
殷越看着那与庭院里植物格格不入的瓷器，眼睛眯了眯：看来，得亲自去解决一下他的小凤皇招惹出来的麻烦了。
梅府
“故里哥哥，为什么先生还没有回来啊？梅儿都已经学会绣小兔子了。”梅儿拿着针线和绣棚，问道。
“先生可能要出去的久一点，梅儿不要着急，时间到了先生就会回来了。”故里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
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落，落在了窗外。
梅儿伸出小手朝窗外指道：“故里哥哥，窗外有鸽子。”
“嗯？鸽子？”故里朝外面看了一眼，觉得是梅儿在逗他玩。但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翻身跳窗而出，去抓了那鸽子回来。
是殷越来的信。
“近期会来扬州一趟。”
只短短八个字，却让故里心里激起了千层浪：是出什么事了要主上亲自过来一趟？
要知道，王上非特殊情况是不能离开都城的，甚至不能轻易离开王宫。
“故里哥哥，是信吗？是不是先生给我来信了吖？”梅儿趴在窗台边，朝在外面的故里问道。
故里突然惊觉，是了，也只有慕公子的事才能让主上不顾反对，不记后果。
可慕公子会出什么大事呢？他身边有沐风在守着，山下面还藏着兵…
什么大事？当然是要成亲的大事！
“不同意。”苏母言辞拒绝道，“你就算是去掠个王公贵族的公子来成亲，只要你有本事，为娘的都同意。可他…一个查不清身份的琴师，你让为娘如何放心你与他成婚？”
“娘！”苏颜颜一头倒在苏母膝盖上，朝着她撒娇，“查不清就查不清呗，我以后是跟他这个人生活，又不是跟跟他的背景生活…”
“别撒娇。撒娇没用。”苏母扯了扯嘴角，道，“都二十的姑娘了还有事没事的撒娇。”
“娘亲。求求你了。”苏颜颜依旧发挥着独属于女儿的撒娇技能，跟她辩解着，“您之前不是一直着急让女儿找夫婿成婚的吗？女儿现在找到了女儿喜欢的、愿意交付一生的男子，您为什么就不同意呢？”
“那是为娘不同意吗？是那个琴师他背景不干净。”苏母坚持着自己意见，义正言辞的说。
“为娘不嫌弃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琴师，只要你喜欢；他甚至可以是个乞丐；是个比你爹还大的老男人；是个杀人犯；逃兵；缺胳膊缺眼睛的歪瓜裂枣，只要他的身份能调查清楚。你嫁给一只鸡一头娘，哪怕你找了一个跟你一样的女子老太太成亲；娘只要他背景可以查清楚。”
“可娘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的背景呢？”苏颜颜不解，“你当初嫁给我爹的时候不也是没调查清楚他的背景就过来了吗？”
苏母一听苏颜颜拿她们两个作比较，眼睛一瞪：“你跟我能一样吗？”
“我也是清流人家出身，嫁给你爹明面上是跟家里断绝了关系的。可你不一样，说的难听点，你就是草寇之女。如果你选了个背景不清不楚的人当夫婿，等哪一天他背叛了你你连尸骨都找不到。”
苏颜颜撇了撇嘴，不屑道：“娘，你们怎么都拿这个来吓唬我啊！丹凤也是，你也是。”
“就算他会背叛我，但是我心悦他，我情愿啊。”
“颜儿！”苏母语气复杂的叫了一声苏颜颜，皱着眉头劝诫她，“你情愿，可你让跟着你的那些弟兄们怎么办？他们可都是拖家带口的，难道要让他们为你那存在隐患的婚姻负责吗？做人不能那么自私…”
苏颜颜沉默了。确实，如果她的丈夫背叛了她，那么遭殃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她身后的两百多号人，几十家的人户。
“那我该怎么办？”
“你去问问那个琴师吧。”苏母见自己的女儿也没有那么不听劝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建议道，“如果他真心想与你成婚，你就去问他，他会跟你敞开心扉的。如果他没有对你说实话，这个亲咱们不成也罢。好吗？”
苏颜点点头，也认同这个观点。毕竟她不能让让寨子里那么多号人去跟她赌一场可能会丧命的婚姻。
“问清楚了来告诉为娘，为娘再替你去核实一遍。等证实了他的身份再去同你爹爹说，他会同意的。”
“嗯。女儿知道了。”苏颜颜闭上了眼睛，小声说道。
灿烂的阳光被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遮住了个大概，慕谦容透过手掌去看天上的太阳，出声道：“沐风。”
“在。殿下有何吩咐？”
“我想问你一件事。”
“殿下请说。”
“我少时在一户商贾人家里住了半年，你知道他们还活着吗？”
“殿下说的可是白帝城的那户李家？”沐风思索了片刻，摸出了个大概向慕谦容确认道。
白帝城是楚国的一座城池，慕谦容问的是他母后的母家。
“应该是他家。我冒充他家的儿子在外面玩了半年来着。”
“啊，那是王后母家的一个庶出弟弟的门户。现在在经营瓷器生意，也会倒卖丝绸。门下要五间铺子：一间米铺，一间首饰铺，一间瓷器铺，一间卖茶的铺子还有一间卖糕点的铺子。至于盈利亏损尚有几间还在经营，属下就记不清了。”
“他叫什么名字。家里现有几子？分别多大了？”
“家主叫李旦。家里有一妻三妾，正妻体弱，府上中馈由她最小的女儿在掌。有一个嫡子两个庶子都已经成家自立门户了，有两个庶女一个嫡女。嫡女最小，如果算年龄离及笄还有两三年时间。”
“我知道了。”慕谦容将挡在视线面前的手拿下来，回道。
沐风不解，问道：“殿下问这些做什么？”
“有用。”慕谦容故作高深莫测地对沐风笑道。
紧接着敲门声就来了。
“卿何。你在吗？”屋外是苏颜颜的声音。
沐风没再出声，跳到了房梁上躲着。
“怎么了？”慕谦容推开门，轻言浅笑着问站在门外有些纠结的苏颜颜。
“是这样的。我爹娘想查一下你的背景。”在心里练习了好几遍，终于以自己最不满意最直接的方式说了出来。
背景？调查这个做什么？沐风竖起了耳朵，眼神疑惑道，难道是发现了殿下有什么不妥之处了吗？
慕谦容笑笑，并没有按苏颜颜的设想里那样说什么感到冒犯的话，只伸手请她进屋：“进来谈吧。”
“好。”苏颜颜爽快地同意了。她想，这次交谈可能需要不少时间，总在外面站着倒有些刻意做保持距离的样子了。
“我理解你爹娘想调查我背景的心情。但我想两位前辈可能是调查错了方向。”慕谦容替苏颜颜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淡淡地说道。
“什么？”苏颜颜捧着茶，不理解慕谦容说的是什么意思。
慕谦容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跟苏颜颜解释道：“颜儿的父母只查的是秦国境内吧？”
苏颜颜点头：“是啊。怎么了嘛？”
“我其实不是秦国人。”
“什么？”苏颜颜有一瞬间的懵，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你不是秦国人，所以我娘才会查不出来你的背景？”
慕谦容缓缓点头，嘴角上挑道：“是的。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已离家多年，苏夫人一时查不到我的背景信息也是有可能的。”
“你继续说。”苏颜颜眨了眨眼睛，示意慕谦容继续。
“我是楚国人。本应该跟楚国的李王后攀的上亲戚的。可惜楚国被灭，王后跟着殉国了。”说道这，慕谦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