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孩子没了。
宫人们端了药来喂我，我不想喝。
梁暻掀帘而入：“你多喝一口药，昨夜城门的刺客就会多活一个。”
“他们又能活多久呢？”我问他。
他从宫人手中拿过药，直接灌入我口中，逼我咽下去。
他又温柔了起来，轻轻地擦去我嘴角的药渍，话里带着几分恨意：“沈凝心，就是死，你也只能和我死在一起。”
“你疯了吗?”
我是真的觉得他疯了。
替身也要死在一起吗？
太后来看我，赐了许多珍贵药材和华贵的服饰给我。
她还给我讲起了梁暻的小时候。
她说先王妃嫔众多，而她不过是个伺候花草的小丫头。
先王幸了他，没有给她位份，直到梁暻出生，她才封了一个小小的八子。
梁暻小小的一个孩子，成天肃着一张脸。
他既没有权势，又不讨喜，宫中的孩子们便总是欺负他。
那个时候只有经常跟着怀相进宫的怀梦玉会带着他玩。
他想娶她，他却嫁给了他的兄长。
他去游学，遇到了志趣相投的伙伴，可惜却成了敌国的将军。
她说：“沈贵妃，他对你不一般，可是我也看的出来，你与他的心不同。”
她还说：“他这一生都是求而不得。”
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离开前，劝我要活得糊涂些。
怀梦玉在三月动身前往江州，说是去接她留在江州的一双儿女。
她走前最后见的人，竟是我。
她说：“你看上去快死了。”
我揽镜自照，镜中人气色红润，并不像将死之人。
21
梁暻总是半夜来我的寝殿。
宫人们比我还开怀，他们觉得我要熬出头了，她们也要熬出头了。
梁暻每次来，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榻，翻阅着他的奏折。
我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的觉得很眼熟。
就像是军营里那个闯入我帘中，想要侵犯我的那个男人。
屋内还燃着火盆，我却全身发冷，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他放下奏折。
“我有些冷。”
他俯身，含住我的双唇，说：“这就不冷了。”
烛火摇曳，红帐生香。
我与他又和好了。
22
江州，先太子遗部立少帝，欲夺回王位。
怀梦玉坐上了太后之位，怀家在齐国旧都串联留守的将士。
梁暻选择御驾亲征，诸臣劝他不要行险，他还是去了。
走之前，他来见我：“你别想着逃跑，否则我定要你后悔。”
我身边伺候的人又多了许多，走到哪里都有许多眼睛盯着。
太后又来看我了，她似乎有讲不完的往事。
她说：“阿暻真的很喜欢你，我也是。”
她说他小时候的伙伴只有怀梦玉，她嫁人后他难以接受。
后来他找到了一个替身，他没有发现自己看替身的眼神与他看怀梦玉的眼神，一点也不一样。
她说，怀梦玉嫁人，他醉了一场，便过去了。但是那个女孩逃走，他却疯了一样的找她，甚至打乱了他的行军计划。
她说他以为他把别人当替身，那个女孩也把他当替身。
她说女孩早已成梁暻生命中的光。
她说：“往事不可追，怜取眼前人。”
烈日的余晖洒下，窗台的紫薇长势喜人。
我只喜欢小太阳，可是我的太阳，陨落了。
23
我去了安乐侯府，和想要杀了他的故国贵女一起。
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梁暻再厉害，也拦不住我。
赵靖一见美人就昏了头，护卫被他遣得远远的。
阿然将他踩在脚下，她的父亲是景国公的部下，也在那场莫须有的叛国案中枉送了性命。
赵靖吓得全身发抖，他的嘴巴被我们塞上了破布。
他不断的扭动，想要挣脱阿然的禁锢。
他靠景国公扶持上位，却又害怕景国公颠覆他的王朝。
为了坐稳王位，他杀了景国公，杀了无数拥兵的将领。
自此，大魏山河破碎，无人可挡。
“赵靖，你看看我们，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是你的子民。”
“我们的父兄，哪一个不是为了国土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诚良将？”
“他们保家卫国，你却杀了他们。”
“你后悔吗？”
他呜咽扭动，涕泗横流，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不想听，也不想横生枝节，我拿起他案上的宝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他终于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24
太后带人赶来了，不过人已经死透了。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今天依然是个艳阳天。
我提起宝刀，抹向自己的脖子，被人拦下。
太后命人将我送回宫里，软禁起来。
殿外落了锁，殿内又换了新的宫人。
她们没有一个是来自魏国的女子。
她们轮换着盯着我，但却没有人敢同我说话。
我知道她们怕我死，我也知道，阿然她们恐怕活不了了。
但是这不要紧，赵靖死了。
我们的仇人死了。
太后又来看我了，也不知她安抚好魏国旧臣没有。
她说，梁暻赢了，就快要回来了。
她说，怀梦玉自尽了。
她劝我：“放下过去，你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她说了好多话，我有些听不清了。
我好像看到怀梦玉了。
她站在桌前问我：“你怎么不作画了？”
“我知道你画的不是他，你心里另有其人，我也是。”
她说：“你还是选择了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见开门的声音。
“她怎么这样了？”
“娘娘身体本就亏损的厉害，本就是凭着一股气活着，如今那口气，散了。”
我感到有人在喂我药，朦胧间，我看到了景逸。
“阿景哥哥，药苦，我不想喝。”
“乖，喝下去就好了。”他顿了一下，“喝下去，我带你去放风筝。”
他的眼泪掉下来，打在我的脸颊上。
我笑着应了：“好，我们去放风筝，你别哭了。”
他说：“先喝药。”
25
天亮了，我看到景逸拿着风筝在沈府门前等我。
“凝心，你看，我又买了一个风筝，和上次弄丢那个一模一样。”
他拉着我朝城外跑。
城内丧钟响了，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离世了。
我对景逸说：“丧钟响了，我们不能出城了，快回家吧。”
他说：“哪里响了？你又在捉弄我。”
是吗，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我们继续往前跑。
一个少年拦在我们面前，他长得十分像景逸。
“云娘，跟我回家。”
他想来拉我的手，我避开了。
“你认错人啦，我不是云娘，我叫沈凝心。”
我绕开了他，奔向景逸。
十里坡上，春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