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羽那日的忧虑，并无作假。
流放不到半月的路程，穆羽便已见到四名长相尚可的女子离奇失踪，大抵是被发卖出去了。
尽管穆羽往自己脸上身上抹了灰，但一路上仍旧挡不住那些押运官吏淫邪的眼神。
小吏押送刑徒的‘死亡人数’有明文规定，四个已是很多了。思及此，穆羽微微扯了扯皲裂的唇角，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抵达凉州，才是真正该担心的开始。天子脚下与穷山恶水之地，终究不一样……
“走在后头拖拖拉拉，想死就直说！快点跑起来！小心老娘把你们拴在马尾上拖着跑！”几个人高马大的女性押运官，粗着嗓子骂道。破空长鞭将落队的几个人抽得跪倒在地，本已结痂的伤口被生生抽裂，尤为可怖。
穆羽的目光落在那些人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这种情形已不下五次。
入夜，一众刑徒在破庙歇息，穆羽等人得以暂时解开枷锁。近三十人挤在一起，没有被子，穆羽便在角落垫了些稻草靠着，勉强渡过寒夜。
穆羽略扫了眼，此去凉州的五十余人中，除开文家获罪的女眷，便只剩朝中被牵连的两位文官满门，不远处兵丁严密监视。
这一番折腾下来，穆羽最初的庆幸早散去十之八九，抱怨、惊恐……最终也都被夜色掩埋，只剩下耳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看着手脚至今未解的镣铐，想起如猪狗般严密的押送，穆羽的心愈发沉重，自数月前被救至今，整个人一直浑浑噩噩的，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至少不能当下不明不白地死在凉州！我还年轻，不能就这样认命！
凉州附近闹饥荒，粮食早在几天前就发不出来了，赤地千里连勉强吊命的水都没有。
夜半，穆羽瑟缩在草堆里，胃里像灌了硫酸一样，烧得浑身发痛。现下见了耗子田鼠，眼睛都发光。可这穷乡僻壤，耗子早就跑光了，与夜夜笙歌的帝都简直不像是在同一个国家。
静谧的夜里不时飘荡着啜泣声。
穆羽睡不着，暗自吐槽，早知道东齐穷，没想到这么穷！
“给，我之前藏下的！快吃吧！”
手里忽然被塞进半块笼饼，穆羽抬眼，见文挽柔看着那半块发霉的笼饼，咽了咽唾沫别过头去。
穆羽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强硬地塞回到她手里：“谁要这东西？连狗都不吃！”
文挽柔蓦然怔住，随后咬住苍白的唇，半晌，低声道：“……对不起。”
穆羽道：“听到了，就闭上你的嘴。不要对此行的任何人展露善意，更不要再对任何人承认你真正的身份。”
穆羽顿了顿，似自言自语：“这是我看在文挽卿的份上最后的提点。我不再欠文家了。”
文挽柔敏锐地捕捉到穆羽眼底的忧色，问道：“发生……什么事？”
穆羽挑眉讽道：“你倒是敏锐。”
“习惯了，我也不会其他什么。你……不恨我？”
穆羽道：“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以后怎么活下去吧。”
“吵死了，大晚上叫嚷什么！再有动静全发卖出去！”一个士兵忽然对穆羽等人吼道，抬眼便瞧见了角落的文挽柔。
此时的文挽柔虽衣着破烂，但白日刻意抹在脸上的脏污掉了些，露出了原本秀丽的面容与细腻的肌肤。
士兵色心渐起，不怀好意地看着文挽柔道：“哟，好俊的小娘子。”
文挽柔一把拍开士兵，喝道：“做什么？！”
“还挺泼辣。大爷我就好这口。”士兵不怒反笑道。
“你再敢靠近，我不客气了！”
文挽柔退后的片刻，又围上了三两士兵：“怎么不客气法？”
不知何时，余下押送的士兵和小吏都已醒来，将乞丐少女团团围住。
文挽柔极力挣扎，怎奈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摁到在地。更有几个色心上头的小兵一把将文挽柔揽在膝上，三两下扯开外衣，上下其手欲要亵玩。
文挽柔落泪不止，抄起一块石头向士兵砸去，却被锢得更紧。
一个士兵啐了口血沫子，吐出一块被打掉的牙齿，骂道：“该死的贱人！看军爷爷今晚怎么收拾你！”
“放肆！放开我！你们这群渎职的混账！”文挽柔惊怒交加，大声喝道。
“都沦落到这般田地了，还跟老子摆什么名门闺秀的威风？”说着，大手一把扯开文挽柔敝体的半边衣衫。
“啊--”
裸露的手臂白皙滑嫩，惹得几个色中饿鬼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上演一出活春宫。
“不要……救命！”
文挽柔此刻彻底慌了，口中只剩哭嚎哀求。
穆羽瞥了一眼四周，其余囚徒或者麻木看着，或者目露快意，但更多的是不忍却不敢多管闲事。
士兵下流不堪的言语动作，在穆羽眼前、耳畔飘过。文挽柔被摁在地上鬓发凌乱，从愤怒到惊慌、哀求，她几乎已经绝望……
穆羽”啧“了一声，忽然起身持枷，狠狠砸向施暴士兵后脑勺！
一个士兵应声倒地，穆羽立刻将木枷砸向旁边来不及反应的人，又一个士兵倒地。
可这时，穆羽的后背完全暴露给余下的三名小吏。
“小心后面！”文挽柔抄过地上“死狗”般的士兵的佩刀，砍向后背偷袭穆羽的人。
“去拿钥匙！”
穆羽夺过文挽柔的佩刀，与余下士兵缠斗在一起。
文挽柔赶紧从昏迷士兵身上摸出钥匙解开脚镣，溜之大吉。
没多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穆羽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跑得倒快！居然趁我被那三个杂碎缠住，自己开溜！”
“可我又打不过他们，留下只会给你添乱。”
“呵，如果不是某人深夜与我说话，怎么会被那些士官盯上。我用得着与那些人纠缠吗？”
“呸！那些杂碎也配称为士官！要不是看你饿坏了，我才不会搭理你呢。”
文挽柔别扭地撇过头：“刚才……多谢你了。我那样对你，你刚才却还肯救我……”
穆羽不为所动，道：“我救了你一命，为你争取了逃跑时机，可方才你也替我挡下偷袭，我们就算扯平了，此后不用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