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宣平侯府花园长亭中,少女正手捧竹简,全神贯注研读有关各国局势的卷宗。
春日的晨光打在亭下,为明眸善睐、眉眼锐利的红裳女孩,平添了几分柔和之感。
微风拂过,东齐的桃雨翩然而落,远处悠悠走近一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五官立体、面容刚毅,一袭白色简装衬得男人俊朗中又有几分风流。
“想什么呢,脸色差成这样?”男子走入亭子,将女孩要的桃花酥放下,复道:“不会是担心我大哥回朝秋后算账吧?”
女孩闻言,笑眯眯道:“一切有侯爷在,妾身怕什么?侯爷可是应了妾身的,男子汉大丈夫,不会言而无信吧?”
“我呸!你不仅在新婚夜殴打亲夫,而且次日还伙同兰妃,构陷本侯下狱动刑。本侯当日随从更是被多数杖毙灭口,自此就骑在本侯脖子上作威作福。卖几句软话就放过你,南小二,你想得也太美了吧?”白倬云话不过脑,怼道。
女孩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王八蛋,敢趁机威胁我?
书简一撂儿,道:“白倬云,你敢跟我玩阴儿的?你哥白莫喧是快回来了,这不还没回呢。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女孩其实名叫穆羽,是个穿越女。至于为何来此,她也不知。月余前醒来时,便以这个身体,在与白倬云成亲的喜堂上。
哦,对了,白倬云就是边上这位,也是原身南小二的和亲对象--东齐宣平侯,目前名义上的夫君。
穆羽没有有关原身的任何记忆,只听说是南夏太子被替嫁齐国的次女,年方十四,自幼痴傻,不曾取名,唤作“小二”。
新婚当夜,穆羽先是鼻间闻到一股异香,之后是被人一鞭子打醒的。最初对自己的处境难以置信,甚至险些以为自己是被政敌绑架了!
但见一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子,正用鞭子抽打自己,还是立刻还手去夺马鞭。
“啪!”
“彭!”
一阵缠斗之下,穆羽牢牢锢住了男人。
只可惜,白倬云本人虽然武功一般,被穆羽轻易制住。但侯府中诸多精兵强将实在难以招架,穆羽不敌,很快便被绑缚在地,当场被白倬云甩了三鞭。
白倬云啐了一口血沫,骂道:“小贱人,敢殴打亲夫?看老子今儿怎么收拾你!”
穆羽心中一突,连忙眼中盛满笑意,道:“侯爷误会了。古言夫妻一体,便是有天大的冲突,妾身也绝不敢殴打亲夫啊。”
声音骤然变软,泪花连连道:“都怪妾身以往没见识过侯爷的英武,方才还以为是歹徒行凶,才不得不以死捍卫己身清白!”
“你倒挺会看人下菜?可惜啊,晚了!”白倬云恶狠狠道。
穆羽面色又转了转,满脸痛悔道:“身为人妇,胆敢伤了夫婿,实在罪该万死。您若出气,尽管往死里打,只求稍微给妾身留口气儿。方才听说陛下待侯爷十分亲厚,每每新婚,隔日便要宣召进宫。侯爷好歹,莫让人瞧出了伤,才不给你丢了脸面。”
缓了缓,又道:“妾身虽人微位贱,无份目睹龙颜,总免不了有些小人趁机中伤侯爷与大兄的清名哪。”
“呵,好个舌灿莲花!怎么着,想进宫告御状?”白倬云讽刺一笑,道:“你前面那位不开眼的,在宫里当众露伤又如何?就算撞的头破血流,陛下可曾治过我的罪了?她尚且是郡主,你一个替嫁的傻女算什么东西?”
男人肆无忌惮的模样,令穆羽原本就不抱甚希望的心又沉了沉。但不论如何,都比被困在府里被丈夫虐打而死的境地,要好的多。
翌日,穆羽夫妻二人进宫谢恩。穆羽行礼时刻意调整了角度,彼时虽有面纱覆面,但在齐帝的位置上,仍能居高临下地将自己脸上的伤势,一览无遗。
可恨的是,那地位尊贵的老男人却好似什么也没看见,仍旧笑容可掬地称赞二人夫妻情深。
穆羽心中陡然寒凉无比,脑中不断思索计策,不,有法子的,一定还有法子!我不能就这么回去,一旦错过这次机会……
穆羽忽然猛地咬破嘴唇,剧痛令慌乱不安的神思平静下来。多年来练就的察言观色,令穆羽悄然观察起上方齐帝的神色。
可令穆羽失望的是,纵然察觉到那人有几丝隐晦的不满,他也不会因为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妇人,而轻易处置权臣幼弟!
就在这时,穆羽无意间看向齐帝身旁的伴驾嫔妃,发现那女子看向白倬云时,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恨!
白倬云的前任妻子既然曾当众露伤自戕,想必他的独特癖好瞒不住。既能伴君一侧,想必至少是宠妃之流。今日齐帝召见外臣及家属,不至于没眼色留下……
穆羽眉头紧皱,忽而灵光一闪,心头是压不住的狂喜!
瞧便宜夫君那驾轻就熟、有恃无恐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打死妻子了。这宠妃今日坚持留下,而且流露出痛恨之色--说不定,是有亲人惨遭毒手!就算不是,至少有所旧怨!
若是猜测无误,辅以齐帝本就隐晦的不满,运作得当,定能给白倬云一个狠狠的教训!
……
白倬云见恶女冷了脸,心下一突,忙赔笑道:“大人息怒,都怪为夫粗手粗脚,没伺候好您。”说着,为女孩倒了杯茶,笑道:“为夫怎会是那种私下告状的小人?不如我再为大人房中添几个伶俐的丫鬟,也好方便伺候大人不是?”
穆羽冷笑,“哟,找丫鬟们伺候,侯爷就能顺理成章地躲懒?最好再趁闲想出妙计,整死我这个母老虎,对不对啊?”
“住口!为夫不许你自污!什么母老虎?我家夫人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为夫早已为您的美貌与智慧深深折服!日月为证,天地可鉴!”
穆羽戳穿他,道:“听说你前几天派人往南夏传信?瞒着我写了些什么啊?”
白倬云闻言,背上冷汗直冒,自己偷偷往南夏报信的事,她怎么知道的?
强撑道:“例行报安而已,大人操劳府中之事辛苦,便没拿这等小事惹您烦心。”
“少耍花招,这一套我见多了。如若让我知道你在暗地里打什么坏主意……”
白倬云忙接道:“家法第五十三条,让我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背得不错,看来你这块朽木也不是不可雕琢的。”
白倬云气得牙痒痒,皮笑肉不笑道:“全赖大人教导有方,没有放任我在黑暗中腐朽。”
“把东西放下,滚吧,别打扰我看书!”
白倬云如获大赦,道:“多谢大人,您真是极明事理。”
走远了才敢低声啐了口,“贱人!”
进了自己屋里,白倬云向一旁侍卫打扮的绿瞳少年,质问道:“南夏怎么还不来人?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把这个挨千刀的母夜叉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