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道人影借着月色悄悄翻窗爬进青萝寝居,定睛看去,竟是白天的粉衣小女孩。
此刻,女孩一袭夜行衣,举止颇为老练,丝毫不像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她拉下黑色面纱,开口问道:“密函写了什么?”
青萝摇头道:“竹溪,他们已经怀凝我了。此举极可能是引蛇出洞,你不该在此时前来。”
竹溪不甚在意,“他们若想引蛇,势必会放出有一定价值的消息。信中提及的巨变事关重大,否则也不会派我来了。”
青萝皱眉道:“一旦泄露,贺怀澈会身败名裂不说,我这苦心经营的身份也就无法再用了。”
“他身败名裂岂不是正好断东齐一臂;此乃一举多得的幸事。身份更不必担心,那厮被你迷惑,不说供出你,会否怀疑都不一定。到时将一切推给他,以你的手段,再勾搭几个东齐权贵不难。”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竹溪大惊,忙欲翻窗逃走,行至窗边,才见院子外灯火通明,喧嚣人声渐近。
“不好!君浅带人包围了院子!”
青萝毫无惧色,只看着贺怀澈道:“这就是尚书大人许下的誓言?”
贺怀澈不答,反而问道:“以往我无意中透露的那些事,也全是经由你手传出?”
“是。所以尚书大人要将我们缉拿下狱么?”
贺怀澈从腰间抽出一把三寸广的羊角匕首,掷在圆桌上,指着竹溪道:“杀了她!答应我不再为异国效力,此事……我当做没发生。你仍是我的妻子。”
院中骚动不断。
青萝道:“昭华郡主与齐帝都不会放过我的。”
贺怀澈道:“我自会摆平。”
“尚书大人不怕妾身骗您?”
贺怀澈沉默。
青萝见状,忽然唇角微挑,凤眼含上了笑意,连语调里也溢满了笑意,娇艳灼人至极。
自顾自走到贺怀澈身边,仰起头环住他的腰,问道:“夫君若还肯信我,不妨满足妾身一点好奇心?那封密函的内容是真是假?
齐帝当真时日无多?
昭华郡主意欲在齐帝驾崩前派人行刺并调略南夏诸王?”
贺怀澈看进青萝双眸中,道:“夫人信为夫吗?”
青萝道:“当然。”
“是真的。”
贺怀澈问道:“你隶属南夏哪位王公席下?”
“无可奉告!”
青萝忽然踹了贺怀澈一脚,趁着贺元澈重心不稳,电光火石间,绕到身后制住了他,紧接着一把匕首抵在贺怀澈脖子上。
此时贺元澈再打眼看去,圆桌上的羊角匕首不知何时早已跑到了竹溪手中,正抵在自己脖颈上。
竹溪点住贺怀澈周身穴位。
二人挟持着贺怀澈,逃到了燕京郊外的水路。
青萝道:“多谢尚书沿途护送。等接应的船只来了,你就能走了。”
贺怀澈眼中闪过哀伤,道:“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你会武功。”
“大人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你家主子待你好吗?”
“他?”
青萝嗤笑一声,“那人素来是个毫无温情的主儿,恨不得把所有人当畜生用。养蛊般的苛刻,每个为他效力的门客,每时每刻都在拼了命地做事。”
青萝喃喃道:“按常理来看确实不好……”
贺怀澈苦笑,“是了,好的话你也不必来伺候我了。”
远处水面上隐隐约约浮现几点影子。
贺元澈道:“我此前的承诺依然有效。”
青萝冷冷将匕首抵近了几分。
贺怀澈不再多言。
待船只靠近,青萝突然凶性大发,再无温柔。攥紧利刃,毫不犹豫朝贺怀澈心口刺去!
刀刀入骨,鲜血倏地蔓延开来。
贺怀澈口中涌出黑血,呵斥道:“你疯了?杀了我,东齐绝不会就此罢休!”
青萝笑靥如嫣,丹唇轻启,“夫君知道吗,妾身一直有一惑不解。当初同遭大灾,为何贵人愿救你并收你为徒,我却只能被抛在死尸堆中靠吃腐肉苟延残喘?”
贺怀澈用手攥住匕首的刺入,任其划破手掌。
“你冷静点,老师后来不是收下你了吗?”
“呵,师承同一人又如何?成就明明相差无几,我却只能委身于你或其他权贵,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青萝眼前又浮现初见太子时的场景。
清贵的小少年俊美到几乎雌雄难辨,有一双极美的桃花眼,里面却淡漠无波。
他看到生吃死人肉的青萝,毫无惊讶恐惧之色,只淡淡道:“呵,为了活下去连死人都吃么?难怪能撑到现在。”
他向她伸出援手,对她说:“我可以带你离开,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还能设法送你与名士求学,予你此生都无法触及的光景。只需你付出一样东西……”
青萝嘲弄地笑了笑,喃喃道:“忠诚,绝对的忠诚。”
青萝说着,手上用力又将匕首刺入几分。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为何他根本不怕我有所背叛?”
“你能抛弃结发妻子,来日就可能抛弃我!你想要我选择你,贺怀澈,你抿心自问,你配吗?”
青萝狠力抽出匕首,将贺怀澈推开。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一口气。
媚眼如丝,巧笑嫣然间,青萝二人乘船离去。
船只上镌刻着“烨王”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