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凉州回来后,转眼到了四月,皇六子宁王忽然被赐封地离京,孟太尉亦请旨告老还乡。
至此,唯二能与东宫抗衡的夺嫡势力败走,余下诸皇子或退或投诚或以卵击石落得粉身碎骨。
南夏因储位之争腾起的波澜,在极短时间归于长久的平静。
宁王的封地,紧邻大燕澜江,不仅多海盗骚扰,境内良田稀少,时常闹饥荒。
虽说按夏国以往的规矩,储位既定便会陆续分封诸藩王,但宁王这遭遇委实令人唏嘘。
直到三日后,我才从露姬口中意外得知内情。
露姬对我眨了眨左眼,坏笑道:“那日有刺客进宫行刺,宁王趁陛下遇刺‘生死不知’,勾结孟太尉意图兵变,昭然野心在陛下龙榻前暴露无遗。”
我闻言一怔,皇帝还没死呢,宁王再愚蠢也不至于公然……
旋即想明白了,不禁大笑出声,与露姬笑作一团,“太可怜了。”
末了,我问她,“如此机密,公然告知真的好么?”
露姬神神秘秘道:“自己人,不碍事。”
寥寥几字,无形中肯定了我在东宫的地位。
想到即将到来的和平,我不禁憧憬道:“接下来到殿下登基,帝都会迎来长久的和平吧。”
露姬笑得意味深长,“自然,如今回首,当初殿下初摄政时,为了能推行新政,可谓举步维艰。”
两年前,建安十三年,太子摄政,广发招贤令。
“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国者,不计出身不寻旧怨,吾且尊官,与之分土。”
谁都想不到,太子初摄政如此强势,朝野沸腾,认为太子将名士视作儿戏,毫无尊重。
一时间东宫门可罗雀。
金月向来冲动,第一个沉不住气了。看着名册上寥寥无几的签名,恼道:“招贤令发出去这么久了,议论的人多,投效的人少,怎么还没几个有真本事的?”
花穗摇头道:“这样高的条件,怎么就……不如我和燕师姐回灵犀谷拉几十个?好歹充充门面。”
乐鑫摆手阻止她,道:“此计不妥!你和燕羽在谷中辈分极高,即便带来些名士,传出去影响极为恶劣,到时候这些墙头草能真心留下辅佐?还不如在下回去寻师傅师兄,派些法家弟子?好歹说不了我以辈分压人。”
燕羽道:“殿下势力不弱,何须急于一时?”
金月蹙眉道:“可新政等不了啊。若不能在极短时间内招揽大量名士,形成自民间到朝野的声势,新政改革必定举步维艰!”
燕羽眸色微动,“可如今人太少了,我们既拿不出成型的条框,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乐鑫道:“若是长年只依靠我等,只会举步维艰!”
金月捂着脸仰天长叹,“啊啊啊--东宫急需新鲜血液啊,怎么还没人来啊?”
一国储君的招贤令,门可罗雀,很大程度都是因为太子南钰公然启用女子,惹得自诩清流之辈唾骂。
花穗道:“对真正心怀天下、志存高远的名士而言,男女并非最重要的因素。
咱们还是要让他们看到这个国家的希望,看到追随殿下的希望。必要时,不如将态度放低些。”
燕羽眉眼间难掩疲惫,“此事…还得从殿下入手,我会再与殿下商洽。”
露姬叹口气道:“只可惜几位大人的努力并没有很大成效。直到第二年--”
直到建安十四年春,发生了一件足以逆转南夏历史的大事。
以帝都法家名士为首,招贤令辱没为由,汇其余各家高官,上表请愿废太子。
这是南夏日渐没落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多的百家名士。
那位即将被废的太子却只问了三个问题,便让这伙人跪地投诚,传就一段佳话。
南钰道:“都说夏人有三恨,恨大夏盛世而衰,恨生于中原却顺异族,最恨不能驰骋九州,与土鸡瓦狗共分天下!
孤不遵朽规旧制,不论出身男女,不寻过往恩怨!
孤只求国士之才,凡能出奇计强国者,孤且尊官,与之分土!
尔等若还执著男女之别,认为自己连女人都不如,趁早滚!”
其后再无异议,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新政。
建安十五年,随着太子数年来大力推行新政,加之南疆事务官柴桑引发暴乱、畏罪自尽,烨王一党在朝龟缩不少。
以南钰亲信为首的官员,迅速占领朝堂要职,女子为官的闲言碎语也日渐消失。
新法如星火燎原般散布于南夏国土的每一个角落,国内因新政发生的巨大变化,妇孺皆知。
只可惜好景不长,同年秋天,南夏太平数载的局面被打破,大燕赫连军以澜江划界错乱为由开战,南夏战败。
大燕除开要求割地赔款之外,还要一名南夏皇子入燕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