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让你走你不走,现在着急了?”
承夕嘲讽地笑了声,毫不嫌弃地躺在一处还比较干净的稻草堆上补眠,气得穆羽背后直磨牙。
很快,穆羽终于知道这里在赌什么了。
两名赌坊小二打扮的人,引着一名油光满面的华衣中年人,沿途走来挑挑拣拣。
不久赌坊小二领着人走到穆羽所在牢房,指着角落的孕妇道:“客官,选这个吧,不亏。男女死,三赔一的买卖。”
中年富商冷哼一声,“你这地方,哪个不是三赔一的买卖。我得再选选。”
“诶诶诶,小的可是内部消息,别人三赔一,我这是一赔一。到时候提前剖开肚子,不就能稳赚不赔了?”
富商嗤笑道:“凭何保证?”
“这我女儿,我也下注了,内部人员,更好操作。”
穆羽再听不下去,背脊发凉。
昔日有商纣妲己剖腹验胎,时下却豢养这么多无辜孕妇作赌博之乐!
这些女子许多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还很年轻,究竟怎样怀孕的,穆羽根本不敢深想下去。
富商仍有犹豫,“就算真是你女儿,瞧那骨瘦如柴的模样,还不如旁边这个粉衣服大屁股的好生养!”
赌坊小二悄悄道:“诶,客官,这两人上头下了死命令,过了风头……”在颈上比划了下。
富商踹了那赌坊小二一脚,骂道:“不早说!晦气!”
赌坊小二从地上爬起来,仍旧堆笑道:“客官,您看还押不?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五百银!”
待人走远,穆羽冷着脸走向角落孕妇,蹲下身问道:“喂,他真是你爹?”
那孕妇似乎已经神智不清,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穆羽气愤道:“你就甘心这样被那人渣唆摆!”
孕妇神色凄凉,脸色煞白,非常痛苦且可怜的模样。她睫毛颤了颤,眼泪掉了下来,忍着痛说:“弟弟重病,家里没钱。爹说反正奴生下来就是赔钱货,不如拿去救弟弟的命……快了,生了就解脱了。”
孕妇面如死灰的脸上,迸发出阵阵类似“希望”的笑容。穆羽却只觉愈发心凉,生而为女连自己都内心贬低。
奈何自身难保,只能闷不吭声坐到一边。
凑近假寐的承夕,道:“喂,别装了。你究竟有什么计划,和我合计合计,否则小心我揭你老底!”
承夕转过头来,鸦羽般的长睫下微微睁开一条缝,碧石般的绿瞳含着寒光,“少管闲事!今晚跟紧我!否则我可没空替你收尸!”
假王姬承夕恶声恶气地将穆羽撵到一边,又背过身补眠去了。
穆羽又仔细打量了一眼牢房各处,思及今夜恶战,便在承夕身旁合衣躺下。
熟料他忽然像被火燎着的野猫一般,“蹭”一下蹿了起来!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恼怒,指着穆羽鼻子道:“你做什么?!”
穆羽这才想起这粉裳少女实际是名女装大佬,只好讪笑道:“对不住啊,你太像了,我……忘了。”
承夕嘴角扯起一抹笑,谢谢,七尺男儿有被冒犯到!
穆羽理直气壮道:“只有你那最干净!
殿下难道让我去和孕妇抢地盘?
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分我一小半吧,不然晚上没精神。”
言罢,穆羽便躺倒霸占了大半干净草堆。
承夕涨红着脸,半晌愣没憋出一个字。
“你无耻!”
穆羽厚着脸皮应道:“谢谢夸奖,我就是无耻了,怎么着!”言罢,闭着眼睡去。
当夜,穆羽是被一阵刺鼻的烟味呛醒的。
承夕一脚踹开牢门,回头对穆羽道:“走!”
穆羽看向角落翻身都不能的孕妇,“可这些女人……”
“咱们先出去,我再派人营救,否则咱们都得死!”
烟雾弥漫,承夕二人分不清方向,耳畔叫骂哭嚷一片。
承夕回头对穆羽道一句:“跟紧我!”便打头冲了出去。
承夕走在前头,凭记忆寻找霁华,几次不慎被火焰灼伤。待从牢里抱出真正的霁华王姬时,她已被熏得濒临昏迷。
顾不得伤势,穆羽二人一路大杀四方打倒守卫,走到哪毁到哪,硬生生把房子捅出了几个洞,才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大街上。
待暂且安稳,穆羽看臭小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且看这位壮士单手拖着一个,后头跟着一个,还能大杀四方,看不出来啊!
承夕打量四周,问道:“最近的客栈怎么走?”
穆羽懵了,“啊?跟……跟我来。”
到了客栈二楼房间,承夕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还没处理,直到叫来大夫确认霁华王姬无虞后,才松了口气。
穆羽虽然被熏得脸黑乎乎的,却没受什么伤,洗把脸又是一名白净明丽的小姑娘。
事毕,承夕感慨道:“还好没事。陆芷宁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要是因为大哥的疏忽被掳,死在南夏……”
穆羽问道:“虽然听说过很多次,大燕这位长公主真的那么厉害吗?”
“她当初政变时太子尚且年幼,帝位空悬。能摄政多年,你觉得呢?当初的陆阀曾是大燕赫赫有名的家族,也不知是分赃不均,还是陆阀死忠先帝?
反正她可是下令满门尽灭,连自己夫婿都没放过。所以说这样的人,竟会与趁自己政变自立的南氏握手言和,可能吗?只可惜这么多年也没找到把柄。”
穆羽道:“听说大燕君后出自赫连氏,这么说来你们也是当今太子的母族,难怪这么不遗余力。”
承夕摆摆手,“不提了,一言难尽。”
穆羽道:“地牢那些孕妇……”
“放心,那把火是大哥命人放的。估摸咱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将那丧命赌坊包抄了。不是晔王就是大哥,那些一同被掳的女子也能一并救下。有劳你最后替我们做的掩护了。”
穆羽笑笑,得寸进尺道:“殿下客气了,我自认根骨不错,您还收徒弟吗?”
承夕闻言有点懵逼,“啊?我这身手在赫连家……咳咳!”
找借口道:“不行!你太老!”
穆羽不服气,“我怎么就老了,尚未及笄。”
“那也不行,趁大哥还没找来赶紧滚……”
适时,一名白衣人翻窗而进。穆羽一惊,忙倒在承夕怀里装睡。
来人正是赫连承乾,此刻他周身明显挂了彩,十分狼狈,进屋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骂道:“这该死的南骋,我秘密带来的私兵险些被他一锅端!南夏不宜久留,咱们得尽快回去。”
承夕嫌穆羽太沉,顺手把人撂在一旁罗汉床上,转头问道:“晔王早盯上我们了?”
赫连承乾摇头道:“那倒不至于。他盯上的应当是那间赌坊。”
抬眸瞥见承夕身后榻上昏迷的女子,问道:“公主情形如何?”